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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剩下孫天寶一人追逐著嫌犯,一對一生死大對決,跑得過阿寶,得以自由,跑輸了,本刑最低度為無期徒刑,終生吃公家飯,或者死刑,回蘇州賣鴨蛋。

  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當然選擇努力地跑,所有的潛能,在此時發揮得淋漓盡致。

  孫天寶這輩子只跑輸過一次,就是十三歲那年跑輸財叔,豈可造次?

  該嫌犯在經歷一小時快速逃命後,本以為已甩開所有的檢警人員,誰料往後頭一望仍見孫天寶掛著兩顆淺淺酒窩緊接而來,心中頓覺無氣,突然兩腳無力,昏倒在地。

  孫天寶追到該嫌犯後,亦覺得喘得無法正常呼吸,心中暗想:幸好你先倒,再一百公尺他也不行了。

  休息喘氣幾分鐘後,楊正堂等人駕警車而來,孫天寶將嫌犯交給楊正堂押走後,他突然想到方文意。

  這下完了、毀了,方文意會不會有生命的危險?她會不會對他突然的失蹤感到生氣?。

  孫天寶擔心地已如熱鍋上的螞蟻,正想起身趕回海龍號餐廳相尋之時,他先聽見一陣引擎被摧殘的聲音,好奇地抬頭一望,想看看是哪個人跟自己的車過意不去,但他看到的是,方文意騎著那輛小小的摩托車快速地朝他而來,那種引擎逼近聲,似乎在告知孫天寶摩托車上的人心急如焚,孫天寶累得只能站起目視文意的前來。

  車未停妥,方文意馬上沖下來,帶著滿臉的淚痕,看見孫天寶即使力地捶打他的胸膛,哽咽地對孫天寶說:「你知不知道,你嚇死我了,我一聽到爆炸聲,馬上跑去外面看,就看見你們一堆人在街上玩槍戰遊戲,每聽到一聲槍聲,我就很怕那一槍是射在你身上,我的車又跑不快,看不到實情,等我追到那些警察時,他們又告訴我,你跑去抓賊,你就這樣什麼都沒有就跟那些有槍、有炸藥的人拼命,你真的嚇死我了。」

  孫天寶聽完文意如上的告白,心中浮起一陣陣溫馨之感,除了財叔之外,好像不曾有人這麼在乎過他的生死,他感動地用力擁住方文意,出自內心的最深層歉意說:「文意,對不起!害你受驚,你不要生氣。」

  錯了,方文意一點都不生氣,自從她愛上孫天寶那一刻起,她就認命了,他知道孫天寶為打擊犯罪拼命三郎的樣子,她愛這樣的人,就不能生這種氣。

  她只是要他明白,在他的生命中,已有一個叫方文意的女孩,關心孫天寶更甚於自己,她說:「阿寶,我不生氣,我被嚇壞了而已,我只希望以後你在衝鋒陷陣時,能好好保重自己,且一定要平安歸來,我跟財叔都不想看見你有任何的損傷,你答應我好嗎?」

  孫天寶心中此時真是被這種溫情塞得滿滿,無法自已,像溫度計升到最高點,將要爆炸,阿寶再次激情而熱切地擁著方文意,她來不及反應,在眾目睽睽下,阿寶這種用盡一生力氣擁抱的方式,像是一種等待已久的感覺,數不盡的歲月,所有的生活與倫理都管不住。

  這次孫天寶決定在愛情中,他不會再畏罪潛逃。

  「文意,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一個我又愛又恨的地方。」徐天寶露出難得的憂傷神情。

  他從十三歲開始心中即因母親的離去,產生對異性的不信任感,念書時,他總是炙手可熱,只要一辦聯誼會,散會後,必定會有仰慕者出現,但孫天寶皆一一拒絕,他不想有再被拋棄的事發生,讓他斷絕所有可能發生的戀情,或者可以再傷害他的事。

  財叔知道,但無法對症下藥,只能偶爾嘮叨,探采阿寶的口風。

  方文意看著孫天寶臉上浮起哀傷的神情,是她不曾見過,是否與他十三歲以前的故事有關?方文意不知,亦不想妄加揣測,她百分之百相信孫天寶,終會將一切告知,縱使方文意所知之範圍尚停留在孫天寶在十三歲被財叔撿回來的程度。

  孫天寶從不主動提的事,方文意也會識相地絕口不問,所以她只知孫天寶十三歲以後的生活,十三歲以前毫無所知。但十三歲以前的事並不能影響方文意對孫天寶的情與愛。

  「阿寶,你要帶我去哪裡?」其實方文意一點都不想問,她願意讓他帶她去任何一個地方。

  「文意,你知道的,財叔在十三歲時把我撿回來,原因是有一天我媽媽說要出去一會兒,我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仍然跑出去玩,但我回家時,等了一天、二天……等了好久,她都再也沒回來過,我不相信,仍每天在家等她,但都等不到,直到有一天,家裡什麼都沒得吃時,我就想去偷,很幸運的我是偷到財叔的,沒被抓走,還被收養,文意,我母親為什麼不要我?」

  孫天寶愈說愈激動,他想哭,但練就多年的忍耐力,告訴他不能哭,怎麼能為那種女人哭?

  前塵往事被自己拿來重提,心如刀割。他含恨地閉上眼睛,為當時無辜的小阿寶哀悼。

  方文意心疼地看著孫天寶,不論他有多厲害的辦案能力,他仍需要關懷,他痛,她比他更痛,但誰說得上來為什麼?

  「阿寶,我不知道伯母為什麼離開你,但我想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然她大可在你出生時就拋棄你,或者,她一懷孕就可以隨便找個醫生墮胎,但伯母養你到十三歲,在當時對一個無謀生能力的女人而言是很困難的。」

  孫天寶深深地吐了口大氣,他是很想贊同文意的說法,但他覺得困難,他要親口問問他母親,為何把他帶來這個世間,為何又中途扔下他?

  「文意,不管我母親有任何苦衷,我想我可能都無法有機會得知,最近聽說以前住的地方要全拆了,我想去看它最後一眼,畢竟過去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永遠無法捨棄,或隨時可以抹殺不提。」

  看阿寶的眼神,文意明白他已打算徹底接收過往一切,不再逃避。

  方文意看著眼前這個至情的男子,她大顆大顆的熱淚,不受控制地全落了下來,她不是感傷一個少年被拋棄的故事,她是不忍阿寶此等泱泱君子受此折磨。

  她要用一生情二生愛,來彌補孫天寶生命中這一段空白與瑕疵。

  文意以手拭淚,一邊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去你的老家?」

  「星期五下午,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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