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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站在不遠處的紫荊夫人看到金谷園的下人們,眼裡仿佛只有綠珠一個夫人,不禁怒火盈胸,忍不下這口怨氣。

  侍候她的丫環探梅也為之抱不平,氣憤填膺地說:

  「君侯是不是昏了頭了?為一個新納的侍妾增蓋瓊樓,有這個必要嗎?」

  「我這就去問君侯,為什麼她有,我沒有?」她怒不可遏,累積已久的怨恨傾囊而出。

  她真的受不了這種不公平的待遇,決定要到降陽軒向他問個明白。

  石崇對於紫荊的興師問罪,充耳未聞,背對著她,逕自以金釵逗弄著竹籠裡的金絲雀。

  「你到底聽見我說的話沒有?為什麼還要增蓋瓊樓給綠珠住?」紫荊夫人已經快要沒耐心了,揚高了聲音。

  他不疾不徐地說:「我是金谷園的主人,不需要向你交代。」

  石崇意懶得轉身看她,紫荊火冒三丈,忍不住咆哮:

  「我對你百般容忍,凡事順從,你居然如此對待我!你的作法,擺明瞭是要讓我難堪,在下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打從你硬逼我娶你的那一天,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會愛你,也不可能給你幸福,你應該很清楚,怎麼可以怪我呢?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他森冷地道,對她毫無感情。

  紫荊的心碎成片片,噙著淚,哽咽地道:

  「難道……兩年來的相處,你對我沒有一絲絲的感情嗎?」

  他搖頭,甚至完全沒有思考,就確定了。「很抱歉,我的確不曾愛過你。」

  紫荊像掉進了萬丈冰窟,心寒不已,踉蹌一退,喃喃自問:「是我自作多情嗎?我不該愛上你嗎?」

  「你現在後海還來得及,我們還沒有孩子,你可以改……」他居然開口要休離她。

  「石崇——」她喝止他再說下去,柔腸百折,投以怨恨的眼神。「你好殘忍、好無情,你把我紫荊郡主當什麼了?」

  「紫荊,你聽我說,再拖下去,只有浪費你的青春,對你根本沒有好處。」他勸告她,希望她能慧劍斬情絲。

  「不要再說了,你愈想甩掉我,我就愈不可能成全你。」她面罩寒霜,心機深沉地說:「你讓我不好受,我也不會讓你和綠珠快活!」

  她忿而拂袖而去,那雙妒恨挾帶報復的眼神,令他萌生不祥之感。

  紫荊好強好勝,言出必行,不知她會不會做出不利綠珠的事?

  尤其紫荊是宋王爺的二千金、皇后娘娘的外甥女,萬一她去告狀,後果不堪設想。

  但是他是個忠於感情的人,為了綠珠,就自要他上刀山、下油鍋,他也認了。

  鳳凰閣,綠珠手握橫笛,吹奏悠揚悅耳的笛音,美妙的音符流瀉金穀園,吸引石崇前來聆聽。

  其音杳杳然,如春風度柳,如靜夜風鈴,指法精緻,造詣深厚。

  石崇握著柄扇,止不住暗暗稱讚,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湖綠色的衣裙,她似乎偏愛綠色的衣裳,一如她的名字有個「綠」字。

  曲畢,綠珠微微欠身。「君侯萬福。」

  「綠珠,你真是難得的才女,吹得好極了。」石崇脫口而贊。「此曲只應天上有,餘音足以繞梁三日。」

  「謝君侯謬賞。」綠珠臉上沒有特別的喜悅,頓了一下,道:「君侯對綠珠愛護有加,綠珠心領了,那新起的樓臺,我看不必了。」

  「你不喜歡嗎?」他蹙起眉,好意被回絕,像被反潑一盆冷水。

  「常言道:水滿則溢,月盈則虧,君侯博覽書史,豈不知道富貴難長久的道理?何必如此奢華呢?」綠珠頭頭是道,果然和平凡女子不一樣。

  石崇刷開扇子,噙著笑意,邊搖扇邊說:

  「你放心,我石君侯的家財是揮霍不盡的,我也經常捐錢,造橋鋪路,救濟難民,廣施仁義,像我這麼樂善好施的人,上蒼是不會斷我財路的。」

  「可是,你這麼做,紫荊姐姐做何感想?」她還是覺得不妥。

  「你不用管她,當年我娶她,也是逼不得已。」

  「君侯這麼說,豈不成了寡情之人?」她為紫荊叫屈,將心比心,紫荊現在一定很傷心。

  「我從未留情于她,何來寡情之說?」他心裡認為。

  綠珠無法認同他的論點。「畢竟你娶了她,這是事實。」

  「我承認那是一件錯事,我不該屈服於皇上的賜婚。」他有著深深的悔憾。

  「紫荊好歹和你做了兩年的夫妻,你不能毫無情分,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她竟為情敵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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