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聆海 > 賀新郎·無豔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你你……你賠咱家籬笆來!」激憤搶前,她沒留神自個兒已不小心圈入戰局,莫非天缺手快,望天闊怕是早把她打飛出去。

  「你乖乖認罪我就賠。」望天闊對來,也是頗感頭痛。畢竟自己年紀稍長,又是寨裡公認的武校頭頭,這樣和天缺打下去,以大欺小的罪名想是躲不過了,學藝不精的聲譽可最丟臉不起!

  「那根本是兩回事!」她火大,抓起掃帚搶上:「這屋裡屋外所有人都看見你將我家籬笆拆了,倒是你,一開口便嚷嚷罵我放了「立馬」,證據何在?」

  「唔……」望天闊結舌,一時答不上來。

  之前忽見大埕上自己座騎被放,吃飽喝足之餘竟還跟旁處母馬廝磨苟且,難看至極不說,今年賽馬奪標的資格也沒了……

  怒急沖天,他的確沒及細想,直直便往主屋沖來。

  為何是菂菂?為何他腦中所想的罪魁禍首第一個便是醜丫頭菂菂?

  情勢變得好生奇怪,天缺這會兒忽成腰背受敵。一面虛擋望天闊愈漸收束的攻勢,另一邊,卻是菂菂漫無章法卻招招結實的掃帚絕技。

  「天缺,你讓開!」她嚷道,揮著竹把也是虎虎生風,氣勢淩人:「掃帚上沾有狗屎貓尿,打到不管!」

  呃……

  有人訝得張不攏嘴,有人笑得將口中茶水噴撲出來。

  縱然「立馬」遭放確是件違背儀禮很嚴重的事,此時竟也成笑話一樁,沒有這發生在主屋院內的好戲可看!

  「好了!好了」

  「住手!」

  霍地,神仙般一對男女從天而降。

  刷一聲她手上掃帚教錚錚長鞭卷走,挪步欲追卻讓人身後抱緊。

  「行了,菂菂,」是望江關,大掌抓下她張牙舞爪的小手,氣息溫沈吐來:「沒事的,到天缺後邊去,剩下我來處理。」

  「啟稟主子,經屬下探查,大埕間「立馬」確定全數遭人喂飽,不只望武校座騎一匹。」

  「這……」望江關沉吟,眼光速速在人群一轉。

  眾間騷動,泰半是為明日賽馬能否如期舉行而忡心,真正介懷禮俗的老一輩人家則多留在「玥池」懷古,此事可大可小,如何歡喜收場才最需巧妙。

  「由此看來,放這「立馬」之人並非針對望武校,」公眾面前,他向來尊重稱謂,即使自己徒兒也給足面子。「或許他只心存善意,憐惜馬兒天熱受苦,不知望家風俗罷了。」

  饋神期間,望家寨湧入大量瞧熱鬧辦商貨的外人,這樣推論很是合理。

  「可偏只有我那騄騾遭放!」望天闊不平。

  「你那騄騾,平日脾氣便不頂好了,吃飽喝足蠻力一掙,普通韁繩怎系得住它?」望江關微笑:「話說回來,若不是你那騄騾失了羈糜到處亂跑,說不定直至明日賽完,這寨裡上下還都沒人發現馬群已遭餵食。」

  話底暗指,賽馬但求歡悅,本與儀禮所涉無關。

  「難道,便讓那人這樣逃過嗎?」望天闊性純耿直,經過方才一鬧,雖不致繼續見疑菂菂,但總看不慣罪者逍遙,直欲追個水落石出。

  「嗯……」望江關沉吟。唉唉,這天闊,怎麼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若犯者真是外人,望家寨作為「饋神祭」的主人,又怎好按律法辦?只怕到時更加為難,按他本來打算,這樣模糊處理便好。

  「關哥哥,大家……」錚錚一直在旁聆聽,忽然縱身跳出,拱手為禮。

  「錚錚?」望江關一愣,想不出她此舉為何?

  「對不住大家,那大埕上的「立馬」,是我手下鏤媽喂的。」錚錚說話,眼色卻對向望天闊,滴溜懾人:「鏤媽生平第一次到望家寨來,不知「立馬」風俗,我這領頭主人忘了留心督管不周,甘願代受望家律法責罰。」

  「這……這怎麼可以?」望天闊呐呐,額上冒汗。

  群眾亦紛紛議論,碎碎漫言。

  錚錚好歹也是白苗族內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再說望律嚴苛非笞即杖,事關禮法更得夾棍伺候,怎好讓這嫩生生俏憐憐的美嬌娘受此折磨。

  「有何不可?」移步孅嫋,錚錚向前,逼著望天闊臉紅心跳倒退一步。「望家律則,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錚錚好歹也算半個望家人,這禮法怎能讓我仗著另外一半的外族身分就淌混過去呢?」虔心認罪的模樣我見猶憐。

  「我……師、師父……」被逼沒法,望天闊哀號,轉向望江關求救。

  「嗯,錚錚所言不無道理,」望江關道:「按說這阻礙儀禮是個大罪,從重必夾棍致殘,從輕至少也得鞭笞一百。」心知無論錚錚或鏤媽都無須負責,只這會兒,正好讓鈍徒弟體會權通之法,他身上所負重擔,遲早都要交人移轉的呐!

  「師父!」望天闊大驚。原以為望江關會看在與錚錚姦情……喔不……私……也不……總之看在錚錚多年來為望家寨盡心盡力的份上從寬處理。

  望江關繼續說:「不過錚錚可算自首,又是代人受過,依律可減一半再半,剩下二十五鞭,按其女子身分減去五鞭,外族身分減去五鞭,最後十五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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