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淮黎 > 逃情小道士 | 上頁 下頁
四十四


  「明天日子好,宜祭祀。」他背著手,優閑地說著。

  這算什麼理由?他腦子不知道都想些什麼,祭祀是得有好日子,但沒聽過因為日子好就得祭祀的,大概這是道士的職業病,遇上好日子就找個名目祭祀一番。

  但是自己是該去看看奶娘,告訴她藍家將有新生代了。

  杜君衡在陳夫人墓前上香默祝道:「奶娘,藍家的血仇已報、冤情昭雪了,你的重任完成了,也請你卸下套在芷兒心上的枷鎖,讓她自由,把她還我。」

  在回程的路上,藍芷頤一直沉默著。

  「奶娘怎麼不姓藍呢?」杜君衡隨口問。

  「她不是宇青的親娘,陳是她本姓,當初為了進宮看護我才假冒宇青的娘。」

  「她一定是了不起的女子,暗中把你調教得文武全才。」他感慨地說。

  「她的確是個奇女子!」藍芷頤將眼光放到遠方,答得語意深長。

  之後,任杜君衡再怎麼誘導,她都沒再開口提她奶娘的事。

  他只好找藍止臻問個究竟──

  「奶娘對姊姊要求很嚴格,在我的印象裡,姊姊的日子沒一天好過的,人前任人欺負,背地裡得接受奶娘嚴厲的督導,讀書、練功沒一樣可以鬆懈。不惜讓姊姊練氣血逆行的武功,以便完成復仇雪恨的任務。」藍止臻不樂意地回想過去。

  「你覺不覺得陳夫人恨芷兒?」杜君衡不諱言地直問。

  藍止臻臉色即刻一變,他問:「姊夫為什麼這麼說?」

  杜君衡聳肩答道:「感覺。我想陳夫人已經帶走恨了,是芷兒自己沒復原。」

  藍止臻坦白地說:「奶娘自己曾經這麼說過,可是那是醉話。她說因為有了姊姊,才拆散我爹和她的姻緣,所以她恨姊姊。不過她一直陪著姊姊吃苦受罪,姊姊苦,她同樣沒好日子過,我不相信奶娘真的恨姊姊。」

  杜君衡大致有譜了,一個愛恨交織的奶娘,壓抑了自己的情欲,調教出一個壓抑情感的孩子。

  「可憐的芷兒不被憐愛地長大,自己又雪上加霜地折磨自己,所以本能地把真實的自我藏起來。」杜君衡心疼地說。

  杜君衡完全明白藍芷頤何以如此自負卻又充滿罪惡感,她任何事都以高標準作要求,事情出差錯時,表面上就事論事追究責任,心裡面卻都歸罪自己。

  「你爹娘和皇上之間的事呢?」

  藍止臻也沉默了,「娘和皇上的事我不清楚,但爹本來深受器重是事實。」

  「義父,您可知情?」他改問身旁的藍啟信。

  「當年我隨王爺戍守邊關,聽到不利的消息趕回來後,只見到最後一面。」

  藍啟信又強調:「王爺最後一句話是交代我必須視郡主如同他親生女兒般。王爺對郡主和王妃出自真愛,而王妃甯死卻不回皇上身邊的選擇,也足以證明她是個有情有義的女人,只是這些話,郡主全聽不進去,她聽太多辱駡王妃的話了。」

  「這些辱駡的話,是否也出自陳夫人口中?」杜君衡想確實知道陳夫人和藍芷頤實際相處的情形。

  「她是會借這些人的話來激郡主,郡主剛離開你之後的一個多月,著實讓陳夫人很操心,變得軟弱單純,偏偏又快到發配邊疆的執行期,所以陳夫人對她益加嚴厲。」藍啟信很難評斷陳夫人的所作所為,因為如果沒有她,藍家的冤屈不會平反。

  看完一卷書後,藍芷頤站起身來,打算到庭院走走,卻由窗口看見杜君衡在溫室裡向她招手,她當作沒看見似地坐下,打消出去的念頭。

  那個天真道士,這些天一改他的習慣,讀醫書、抄道經時,都帶到她房裡做,他聲稱那是他們的書房。他如果好好地做自己的事也就罷了,偏偏他三不五時就會找段經文或醫理和她討論,逼得她不得不理他。這回又不知道換什麼花樣?

  然而杜君衡還是差人找她去。

  「少夫人,小王爺在溫室需要你幫忙。溫室的長工候著呢!」翠香稟告道。

  「知道了,讓他先回話去,我隨後就到。」不願失了風度,藍芷頤只好前往。

  「芷兒,幫我牽著。」杜君衡把棉布的一端交給她,自己則牽著另一端往另一個方向。

  「小心系在柱子上哦!」他在另一端叮嚀著。

  實在不明白,牽個布條為什麼非找她不可?

  他們一起將溫室裡的藥架全覆上棉布後,兩人都流了滿頭的汗。

  「辛苦了,這兩天會有寒害,所以得先防備。」杜君衡邊說邊替她擦汗,「溫室太悶,一般人氣不好,有些藥草不堪雜氣,只好委屈你了。」

  聽他這麼說藍芷頤又沒轍了,有些藥草貴氣確是事實。

  「不客氣。」她轉身想走。

  他拉她站到門邊,「現在出去准受風寒。」

  她只得留步,隨意地瀏覽眼前的藥草,等著適應溫差。

  「沒想到你藥材種得那麼好。」她看著藥草由衷地說。

  沒想到?這是什麼話?「你對我沒有好評價似地!」杜君衡心裡覺得不是味道。

  她歉然言道:「的確對你有偏見。」

  「剛剛明明看見我在招手,為什麼不理我?」他看著她坦誠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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