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光 > 二娘煮飯婆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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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冰冷的夫妻生活相較於先前的恩愛繾綣,他自是痛苦不已,可他還能怎麼辦?除了盡力將她手上的鐲子取下,他能怎麼辦? 遠遠地站在後院的入口,他陰鬱地看著院子裡的忻桐與穆丞,過往院裡的笑聲已然不存,剩下的盡是窒人的死寂。 忻桐不再笑了,他扼殺了她的樂觀與快樂。他也好想和她像以前一樣說話,可他不知該怎麼開口。他怕自己一見到她手上的鐲子又會忍不住失態,冷言冷語地對待她。 「小娘……你今天做的包子,是苦的耶?」穆丞的聲音突然傳出,語氣還帶了點無奈。 「是嗎?」正在沉思中的忻桐回過神來,接過他手上的包子,撥開聞了一下,又試吃一口,原就消瘦的芙顏更是眉頭深鎖。「……真是苦的。抱歉了丞兒,小娘可能放錯黃連粉了……」 「不只是包子。以前小娘熬的湯都是清澈又甘美,但昨夜小娘拿給我的湯……不僅色濁,味道也是苦的呢。」端著無辜的小臉,他索性一次抱怨了。 「人心苦,自然做出來的味道也苦。」她喃喃自語,隨後低頭對身邊的穆丞勉強一笑。「丞兒,小娘最近沒有烹調的心思,才會讓你吃到味道不對的東西,待過幾日小娘調整了心情,再做給你吃吧?」 穆丞現在一天不吃忻桐做的包子就渾身難受,一聽她這麼說,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那丞兒要等多久?」 「我也不知道。」她目光幽遠地看向前方,一手無意識地摸著鐲子。不過是戴了只鐲子,卻讓她覺得好像戴上了一身的罪孽。 穆丞察覺她的低落,不由得跟著頹喪起來。「對不起,小娘。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因為那鐲子被爹罵,難過了這麼久……」 「這不是你的錯,我們不是說過了,你別再把這件事攬在身上,就當那鐲子是我拿的。」她打斷了他。院裡舉目盡是入秋的楓紅之景,她卻只感受到愁思滿腹,自嘲地彎了下唇角。「也或許,是因為我高攀了夫君,其實我根本就不適合這個地方。」 她低頭直視著穆丞,思索著最壞的打算。 「丞兒,如果有一天,小娘不得不離開這裡,你千萬別為我傷心……」 她的話聲至此,在一旁遠處的穆弘儒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她有去意了嗎?他責備她戴上那鐲子,令她傷心難過;但若據實以告,他又怕她難以接受……無論如何,兩人最後的結果都是分離嗎? 如果真是命定的情人,為何這一遭情路,他倆會走得這麼苦? 穆丞有些沮喪地問道:「小娘,你要去哪裡?」 「我也不知道……」她的目光望向遠方圍牆外的天空。天地之大,何地是她容身之處呢? 「那你還會做包子給我吃嗎?」他就怕她跑得遠,追不回來了。 「我還是不知道。我現在連怎麼熬湯都不會了,做什麼都沒有心思。其實我也怕,這麼下去,我會連唯一能拿出來見人的手藝都丟失了。」撫著玉鐲的手突然收緊,指間的青筋浮現。她多希望這一捏能將它捏碎,也捏碎所有的哀愁苦痛,但理智最後還是由心中的不甘與低迷中探出頭,讓她鬆開了雙手。 瞧她如此掙扎自責,穆弘儒心中又沉了幾分,退了一步,慢慢地踱回書房。 事情不能再繼續下去了,鐲子取不下來便罷,難道一日取不下來,他就只能見她日復一日枯萎在這樣的痛苦中?她的美麗被他磨蝕,她的自信被他摧毀,他如果再作繭自縛下去,或許不是因傳說的咒誓,她便先香消玉殯了。 他必須比她更快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先解決夫妻之間的齟齬,否則,就怕他會真的永遠失去她。 十一月初五,是當今皇上的六十大壽,十月初時穆弘儒便接到了官書,要他擇日回京賀壽。 但此次的官書有個相當不同的部分,便是指名了希望他的新任妻子——忻桐一併前往京城。 據傳書的官員道,前戶部尚書黃大人回京省親,替巡撫大人的新夫人大大宣傳了一番,說她廚藝高超,甚至勝過禦廚。 當時黃大人在巡撫大人的府上用餐,那餐食的香氣和美味,讓斷了腿的人也要拄拐杖來吃、病到只剩半口氣的人都由床上爬了起來,而黃大人本人吃過一次後也念念不忘,只是不太好意思常去叨擾。 如此傳奇般的說法,自然引起皇家的注意,因此借著這個皇帝壽宴,皇上特地要求忻桐上京獻藝,想看看她那手廚藝究竟有多高明。 穆弘儒接到官書後,心想這是一個和她重新修補關係的好機會,回府之後便急忙叫人傳了她來書房。 沒多久,細碎輕緩的腳步聲便停在門外,接著是清脆的兩下敲門聲。 察覺許久沒和她獨處,自己居然緊張起來,他不禁自嘲地一笑。 「進來。」 忻桐推門進來,穆弘儒瞧她素服之下的身子瘦了一大圈,憔悴到弱不禁風,笑容若有似無,不由得替她心疼起來。 過了這麼久,彼此都冷靜許多,再加上對她隱隱的內疚與不舍,他語氣便不再像之前那般尖銳,而是有著生疏的緩和。 「你……這陣子瘦了很多?」他忍不住關心她,不知要讓她回到之前的模樣,要花多久時間? 無奈身子的孱弱易補,但心的裂縫卻難填。 聽了他的話,忻桐只是苦笑,並沒有解釋。 其實不用她說,他也很明白為什麼她會成了這副風一吹就倒的虛弱樣子,而她的沉默,更讓他自責不已,語氣更加溫和。 「今兒個衙門來了皇宮的文書。」他簡單解釋今天喚她來的目的。「在隔壁黃大人的宣傳下,皇上聽說你做的菜好吃,便宣你入宮獻藝。」 「但我……我怕……」自從穆丞被她荼毒了幾天後,忻桐現在對自己的手藝幾乎信心大失。 「你當初為了入我穆府,一個人煮了十桌都不怕了,如今只是煮給皇帝和他的嬪妃們吃,有什麼好怕的?」心知她的問題全出自他的冷落,解鈴還需系鈴人,他朝她鼓勵地笑了笑,「我對你做的東西有信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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