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光 > 二娘煮飯婆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被他的凶厲嚇了一跳,忻桐原本微紅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瞧出他似乎動氣了,她卻不知自己究竟錯在哪裡。

  「這不是夫君你希望我戴的嗎?」

  「我怎麼可能希望你戴!」直盯著她白皙手上的鐲子,他的眼光幾乎是防備、厭惡的,語氣也十分不善。「我將這鐲子放在書房,你怎可擅自將它取出?有經過我的同意嗎?」

  忻桐被他的氣勢嚇退一步,她戴上這只鐲子,是這麼大逆不道的事嗎?

  「是丞兒告訴我,他母親之前就是戴著這只鐲子,代表當家主母的地位……」話說到這裡,她突然打住,硬是隻字未提鐲子是穆丞拿的事實。「難道不是嗎?」

  見他生氣,她驀然領悟,原來鐲子是穆丞擅自拿給她的。如今弄得他發火,萬一她又坦承這事,穆丞還不知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因此她只能默默背了這黑鍋,想等之後再去和穆丞詳談。

  「這只鐲子確實是當家主母戴的,但我並沒有要拿給你戴!」聽到她的辯解,不明內情的穆弘儒感到更火大。

  但他的態度卻傷到了忻桐。不讓她戴,他收回去便是,何必諷她坐不起當家主母位置?「夫君認為我配不上這只鐲子?」

  「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問題,你根本不知道戴上它,會有什麼後果!」穆弘儒有些痛苦地抱住自己的頭,原本他都快忘了琴音當年死的樣子,如今這鐲子卻又挑起血淋淋的記憶,他只能用怒氣壓抑。

  「會有什麼後果?我保證會好好保存,不會讓這傳家之寶出一點差錯……」忻桐委屈得眼眶都紅了,可既然她替穆丞承擔了私取的罪名,現下也只好儘量彌補。

  「就怕到時出差錯的,不是這只鐲子!」可惜他根本不聽她說,怒火已經衝破了他的理智,「你不過入府數月,就什麼都想自作主張了嗎?」

  「不是的。忻桐只是想,琴音夫人過世了這麼久,忻桐有幸代她照顧你們父子還有這座府邸,如果夫君讓我戴上這只鐲子,也就代表你認同了我、看重我……」

  她急忙為自己辯解,眼淚更忍不住流下。比起什麼當家主母的位置,她其實要的只是大家的接納,但原來她做得仍不夠好,他讓她做妻子該做的事,卻不認為她能有像妻子一樣的權力。

  看來她的努力只是枉然,即便全府的人都喜歡她,可只要他這個一家之主不認同,她便什麼也不是。

  「你和琴音是不一樣的!」盛怒之下的穆弘儒,根本沒察覺自己這句話有多麼傷她的心,只是一心想讓她遠離這只鐲子。「將鐲子脫下來!」

  「我……我試過了,就是脫不下來……」她試著脫拔鐲子給他看,但儘管纖細如她,鐲子仍是卡在手腕上,怎麼也取不下來。

  他臉一沉,不容置疑地說:「無論如何,你都得將這鐲子脫下來。」瞧著這鐲子她似乎不戴不行了,他恨恨地一拍桌子。「要不是為了什麼鬼傳統,我早該讓鐲子和琴音一起埋入黃土,省得現在還惹出這麼多事!」

  所以,他寧願埋了這鐲子也不讓她戴?忻桐覺得自己的心幾乎被他這句話殺死了,淚水更是撲簌簌地直流。「忻桐……終究是比不上琴音夫人嗎?」

  「就因為是你,我才不讓你戴這鐲子,否則我大可不管你!」穆弘儒終於正眼看她了,卻因她的淚眼心頭一窒。他似乎把自己對這鐲子的仇視與憤慨,借著今天這件事全發洩在她身上了。

  即便私取是她不對,但這鐲子擺在書房櫃中並沒有特意遮掩,而他書房裡的書籍或文房四寶等,一直都是隨她取用的。他心知依她的性子,看到了鐲子拿來戴上恐怕也只是好奇,怪只怪這鐲子戴上就取不下來,再加上丞兒在旁嚼舌根,告訴她鐲子代表的意義,才會造成今日的局面。

  「今天我不想看見你,你好好反省檢討一下,再想想辦法把鐲子取下來。」為免自己再說下去只會更傷人,也不想讓她的眼淚影響,他撂下最後一句話,重重地哼一聲,轉頭出了房門,想拉開兩人的距離讓彼此冷靜一下。

  見他頭也不回的離去,忻桐直覺自己被遺棄了。他質疑她的誠信,質疑她對穆府的付出,質疑她作主當家的資格,更質疑她的愛情。

  如果當初在他身邊只是當個小婢女,或許她還不會企求那麼多,但為什麼要讓她以為自己得到他的歡心與愛情了,到頭來卻發現這一切只是個誤會?

  她覺得自己被傷得體無完膚,心也碎了,而對他的愛更已是傷痕累累,不知何時才能有恢復的一天。

  試了十幾天,忻桐還是取不下鐲子,而似乎只要這鐲子還在她身上,穆弘儒便不會回房。

  也就是說,兩人已經分房十幾天了,連晚膳都只有她和穆丞默默地坐在大桌上共食。

  這日用完膳後,她勉強笑著拍了拍穆丞的背,讓他先回房去。

  她知道自己難看的氣色嚇著他了,但她無能為力,只能婉言安慰。

  至於她自個兒,決定找夫君說個清楚,夫妻間不該是這樣的,天大的誤會和困難總要有個解決。

  來到穆弘儒的書房外,她輕輕敲了敲門,報上名字。直到過了不知多久,他才應聲讓她進門。

  一入房,四目相對,交換的眼神中是無盡的苦澀與難過。她察覺夫君也瘦了許多,剛正的臉頰都有些凹了,是否他也和她一般的痛苦、一樣的難忍?

  她眨了眨早已哭到紅得退不去的雙眼,輕聲問道:「夫君,你……今晚仍是不回房嗎?」

  許久,穆弘儒幽幽地歎口氣,「你先回房吧。」言下之意便是,他還沒做好回房的準備。

  忻桐搖了搖頭,被拒絕的難堪讓她內心又泛起痛楚,通紅的眼又開始一陣陣刺痛。「仍是因為這只鐲子嗎?」

  「你果然還是取不下來。」其實早知道會有這結果,他卻仍難掩失望。

  「我已經試過很多方式了。」她舉起又紅又腫的手腕,上頭甚至還有些瘀青及挫傷,然而手上的痛,又怎比得上心裡的痛?她微微哽咽道:「我取不下來……夫君,難道我一日不取它下來,你就不再與我同房,不再與我說話嗎?」

  「我只是……不想再看見它。」他亦搖搖頭,在心裡承認自己逃避。

  「但我也不能砸碎它,是嗎?」她含淚望著自己痕跡斑駁的手腕,苦澀一笑。「唯一的方式,只能讓我把手剁了……」

  「你在胡說什麼!」他突然厲喝,氣憤她居然有自殘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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