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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他拿了一件湖水綠的織錦襦裙,硬塞給秋聲,雲織坊老闆也機靈,連忙叫出女裁縫,帶著她進到里間換衣服。

  喧鬧的人潮經過了,店裡的人繼續招呼的招呼,購衣的購衣,沒人再提起方才看到的情景。可惜雲織坊老闆想息事寧人的願望終究落空,縣令突然帶著幾個捕快上了門。

  老闆急忙挨過去,陪笑地道:「縣太爺何事光臨?要買衣還是制衣?」

  「走開,我們不是要找你!」其中一名捕快將老闆給推開,又對店內其他人吆喝。「全都離開,大人有事要辦……」

  「夠了!」儲孟孫突然冷冷地開口,所有人都為之噤聲,包含身上還穿著官服的縣太爺。「老闆,這群人是來找我的,能否辟間內室讓我們詳談?」

  「當然、當然!」老闆冷汗都飆了出來,連忙叫夥計清了房間,把這群人給送了進去。

  儲孟孫和縣令一進門,其他人立刻退了出去在外頭等。

  原本站得直挺,一臉剛正不阿的縣令突然哈腰,一臉尷尬地笑道:「大當家,方才捕快告訴我看到你在雲織坊裡,我案子都還來不及辦,就先趕來找您了。」

  不發一語,儲孟孫人是淡淡地盯著他,讓縣令的冷汗更是直流。

  「實是因為……因為……當初捕頭到商行去提人的那樁事,真是我對不起您啊!這……那名捕頭是新來的,搞不清楚狀況,隨隨便便就聽見了儲仲孫的話,才會發生那種事。如今那名捕頭已補我革職了!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計較。」

  沒多理會他的道歉,因為儲孟孫早對情況了如指掌,他在京城甚至各道建立的情報網,可是出乎任何人想像的嚴密。「儲仲孫被你們抓了,他犯了什麼事?」

  不知道他是明知故問,縣令急忙回道:「他在青樓裡和人發生衝突,因為對方不和他做生意,結果打死人了,而那人還是望族之後……唉,商行還是得由大當家您來主持才行……」

  「夠了。」儲孟孫制止他繼續給他戴高帽。「他會被判什麼刑?」

  「偯照律例,殺人者償命……」

  「即使他是儲家的二少爺?」

  「啊?」縣令一愣,馬上反應過來。「但若是情有可原,或許可以判個流放之刑,這刑期……二十年您說如何?」

  「縣太爺辦案自是秉公處理,何須問我這升鬥小民。」儲孟孫微微一笑。

  他估計儲府馬上就會有人來找他了,放過儲仲孫一條命,是看在過世父親的份上,否則儲仲孫傷了他心愛的女人,該是千刀萬剮都不足以謝罪。

  縣令又寒暄了幾句,便急忙趕回縣衙去處理儲仲孫的案子,而儲孟孫一回到店裡,才發現秋聲早已換好新衣等在那兒。

  他眼帶欣賞地小了過去。「很漂亮,很適合你……」

  「少來!」她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你剛才應該又『忙』了不少事吧?我懷疑你帶我回京城,根本是另有目的,而不是特意為了替我添置新衣。」

  「秋聲,我發覺你越來越聰明了。」儲孟孫失笑,「我方才,可是替你報了大仇,還完成了你的心願。」

  「什麼仇?什麼心願?」她覺得自己又被他推入五里霧中。

  才這麼想著,外頭又有馬車停下的聲音,在秋聲瞪大的雙眼和儲孟孫篤定的冷笑中,儲老夫人和錦繡下了馬車。

  奶奶一向很注重儀態,六十多年紀仍保養得如五十許,然而他注意到奶奶原本染得墨黑的髮絲幾乎在幾天之內變得斑白,臉上皺紋遍佈,呈現出他從沒見過的憔悴老態。

  他的冷笑慢慢收起來了,眉間也越來越擰,心中浮起一股難以解釋的窒悶。

  沒多說廢話,儲老夫人筆直走到他面前,先是深深地看了秋聲一眼,接著長歎了口氣,用著沙啞無力的嗓音道:「孟孫,我答應你所有的條件,你回來吧!」

  儲孟孫回到儲氏商行後,短短十天,先前不願在儲仲孫手下做事的管事及夥計們紛紛歸位,商行流失的生意,也慢慢地回籠。

  至於秋家,也從咸陽的鄉間搬回昭國坊裡,原本秋聲並不想再和儲孟孫以外的儲家人打交道,但為了拿回她遺失在儲府的雪白貂皮圍脖,她還是隻身來到儲府。

  儲老夫人也打量著她,經歷了這麼多事,雖然對秋聲稱不上多喜歡,然而也存不了什麼惡感,畢竟因為自己的疏忽,讓她在儲府受了許多苦,而她卻沒有圖撓孟孫回來。

  「你……」示意錦繡將貂皮還給秋聲後,她才若有所思道:「挺有勇氣的。畢竟這裡給了你那麼慘痛的陰影,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再踏進儲府了。」

  「其實,我還是很怕。」她老實地回答,「但我還是要來。因為這圍脖是孟孫送我的第一樣東西,我不想失去它。何況,這裡是孟孫出生、成長的地方,我想和他一輩子在一起,就要試著接受,總不能永遠害怕。」

  儲老夫人苦澀地一笑。「那孩子送過我午百種貴重禮物,比起來,你那件貂皮算不得最貴重,但相較之下,你卻比我這個老太婆更懂得珍惜他的心意,是我對他們母子的錯待,讓他徹底對我這個奶奶失望!」

  一直到了今一灰她才想通一些事,她也知道若不是孟孫施了些力,仲孫恐怕不只流放,而是要被拖到午門斬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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