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光 > 蒔花閨秀 | 上頁 下頁 |
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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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總管見四下無人,突然低聲說道:「世子,其實衣姑娘一家人後來搬到京城了,侯爺特別由四川寫信給我,要我留意衣家的動靜,還有侯爺也會在衣先生面前為世子使力……」 已然沉到穀底的心突然又提了起來,錦琛雙目暴睜,忍不住掐住馮總管的雙肩,急問道:「爹做了什麼?」 馮總管差點沒被錦琛捏死,忍著痛楚說道:「其實,衣姑娘還沒成親,如今仍是小姑獨處……」 衣雲深是在三年前搬到京裡來的,就在馮總管代表侯府來退親之後不久。 他參加了隔年的春闡,取得會元之後在殿試中一鳴驚人,由皇帝親授狀元之位。而後他與往年的狀元郎相同,任翰林院修撰,但再來的經歷就大大不同了。 他任官時表現傑出,為皇帝講經史這麼無聊的事居然也能講到讓皇帝有興趣。不待他在翰林院待滿三年,才一年半皇帝就將他升為通政使司參議,再隔不到一年,又擢升為通政使司左通政。 左通政這個職務,掌內外章疏、臣民密封申訴等事,等於是地方與朝廷的關口,百姓與天子的橋樑。不僅可以第一手知道民間及朝廷內外的大小秘事,亦因常常需為皇帝處理地方來的奏疏,幾乎不時就要面聖,說是皇帝跟前的紅人也不為過。 錦琛由馮總管那裡知道了衣雲深如何在三年之內青雲直上,亦是暗自咋舌,而且人家還不用像他這個安陸侯世子一般水裡來火裡去,幾次都險些失了性命,同樣能升到四品的高官,所謂人比人氣死人,錦琛這才明瞭自身的悲摧。 所謂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衣雲深就是最好的寫照。 「這兩年風雨不調,民間糧食減產,萬歲體察民心減了稅,導致國庫收入銳減。衣大人向萬歲提了一個建議,我朝建國多年,許多人占著爵位食邑領取俸祿,卻沒有實質官職,猶如國庫的米蟲。既然這兩年朝廷缺銀糧,不如降低這些人的俸祿,由他們的食邑抽取分額支應國庫。」 馮總管說起了這幾年來,朝中如何被衣雲深攪和得風起雲湧,他露出一臉欽佩的神色。 「萬歲聞言大喜,隔日便頒佈了詔令。衣雲深雖被一些爵爺們恨上了,可是那些人本就無官職,他們的態度也無關緊要,倒是其他有授官的爵爺們都交口稱讚衣大人,戶部那些人對衣大人更是感激不盡。」 錦琛原本有些不解馮總管為何提到這些事,但如今的他對朝中之事也敏感了許多,頓時便想通了關鍵。「我明白了。汝陽王褚家這異姓王是開國時就封了的,如今的爵位是襲爵而來,文不成武不就,靠著爵位混日子,衣叔這個降低食邑俸祿的建議一實行下來,受害最深的就是目前米蟲裡位置最高的汝陽王!」 馮總管見世子一點就通,也很是欣慰。「沒錯!衣大人樁樁件件的手段都是為了黎民百姓,無可挑剔,但汝陽王卻是默默被打壓得極慘,還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世子,你該知道是為什麼。」 錦琛點點頭,心中自然有數。衣雲深自然是公報私仇,替衣向華找場子來了,也有可能,他是變相在擾亂汝陽王府與安陸侯府的親事。 隔日恰好朝廷休沐,錦琛等不及地投了拜帖。如今衣雲深住在官署中,距離皇城也不過步行兩刻鐘的時間。錦琛以為會被拒絕,想不到衣雲深竟然見他了。 這官署並不大,只是個兩進院子,院子中只種了些松柏樹木,花朵不見一枝。見到這般蕭條的院子,錦琛心裡有些沉,待他進到正廳,廳裡也就是正常的條案茶几太師椅,沒有任何的花草裝飾,連牆上都是寥寥的一幅畫,就在正堂之上。 他不意之中多看了一眼,嗯,皇上畫的,難怪只有它被掛出來。 只是他一直期待進了這屋裡可以見到衣向華,但眼前卻只有一臉平淡的衣雲深,即使他已然執弟子禮,衣雲深仍然自顧自地呷著茶。 衣雲深一身白衣,發如墨顏如玉,氣韻卓爾不群,喝茶的姿態不疾不徐,飄逸瀟灑至極。 錦琛突然有種感覺,衣向華那通身的脫俗氣質,顯然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等衣雲深似乎喝罷了,方放下杯子,「當不了大理寺少卿大人的一禮。」他淡淡地道。 錦琛要升任大理寺少卿的事,也不過皇帝嘴上提起過,詔令都還沒下,衣雲深卻已經知道,果然不愧天子寵臣。 錦琛正了正臉色,說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小子今日能有所成,全仰仗衣大人當年的細心教導,這個禮大人絕對當得。」 「你又無須考科舉,我教你的東西派不上大用場,只是讓你懂事知禮。」衣雲深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真正對你有用的知識,倒不是我教的,哼哼,你懂的有些我還不懂呢!」 錦琛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隨即眼睛一亮,左右張望。「那她……」 「不用看了,她不住在這裡,她要住在這裡,這院子能這樣難看?」衣雲深不耐地揮了揮手。「這官署是我辦公的地方,人來人往我怕衝撞了她,她自由慣了,總不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不會讓她受這種罪。」 「她在哪裡?」錦琛忙問。 衣雲淡忽然笑了,是冷笑。「你認為我會告訴你?自你們解除婚約之後,她的事你都沒資格過問了。」 錦琛心口像是堵了什麼,難受地解釋,「衣叔,解除婚約一事,是我母親在我至南方赴任時自作主張。幾年來我多次去信給華兒,只是因為我的行蹤不定,無法收到回信,退親這件事,還是我前日回京才知道的……」 「我只問你,你在去南方任巡按之前,應該已經知道你母親不喜歡華兒吧?」 「是,可是三年前我離京,母親明明態度已經軟化,我不知為什麼她又反悔退了親……」錦琛當真百思不解。 這孩子的傻樣衣雲深都有些不忍看。「你母親一開始既然堅持反對,後來又突兀地態度變好,你都沒懷疑過她是裝模作樣先騙騙你,之後等你離京了她再故態復萌?」 錦琛張口欲言,又啞口無言。 他的確傻,傻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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