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光 > 蒔花閨秀 | 上頁 下頁


  衣向華一點也沒含羞露怯,反而好整以暇地看向了他。「爹前兩日才抱怨吃女兒做的菜吃得衣帶漸寬,若女兒日日大魚大肉把爹養胖了,讓爹失了文人清臞的風采,豈非女兒之過?至於錦伯伯在京城該是錦衣玉食,這些鄉野菜色在錦伯伯面前反而是山肴野蔌,吃個湊趣罷了,可稱不上好。」

  想戲弄一下女兒卻換來一串指控,衣雲深不由微愣,爾後笑開,「你呀,伶牙俐齒,我說不過你,還是乖乖吃就對了。」

  他指了指衣向華,朝著錦晟說道:「我只會讀書寫字,其餘生活瑣事一竅不通,衣食住行都是靠我這女兒打理,否則你今日來,哪裡看得到我如此光鮮體面,頂多只比叫化子好些。」

  「前朝統治將人分為十等,最末兩者為九儒十丐,讀書人也只比丐乞高一等,你本來就只比叫化子好些。」

  難得看衣雲深吃癟,錦晟直接調侃起來,惹得彼此哈哈大笑。

  兩位長輩你來我往,衣向華亦是聽得忍俊不禁,不過她總不能幫人嘲笑自己親爹,只能福了福身,禮數十足地退去。

  待她走遠,錦晟方才收起笑容,語重心長地道:「衣兄,你這女兒是真的好,容色清麗,姿態優雅,氣質有若空谷幽蘭,性子大方得體。這院子奼紫嫣紅,還有屋內井井有條,都是她一手佈置的吧?兼之中饋女紅皆不俗,有你這父親,相信她也是滿腹才華,我不怕兒子不喜歡她,只怕她看不上我那一事無成的逆子。」

  「我也覺得我這女兒處處都好,尤其她侍弄花草真的有一手,我只捨不得以後好白菜還是要給豬拱了。」衣雲深意在言外的看了錦晟一眼。

  「咱們定的娃娃親,我不是要把那頭豬送來給你調教了嗎?」錦晟有些心虛地苦笑,「琛兒的性格還有些浮,但心地卻是善良富正義感,否則他也不會在京城被牽連上禍事。不過我保證至少他長得還算過得去,在京裡也是有數的美男子,外貌上絕不會辱沒了令嬡。方才我見令嬡與你對答如流,說得你啞口無言,她既治得了你,那肯定也治得了我兒子。」

  「我現在都後悔當年醉酒,一時腦熱就答應你定下娃娃親,當年酒醒後沒少被我妻子叨念。」想起因生衣向淳難產亡故的妻子,衣雲深心中已沒有悲,只是滿滿的遺憾。「直到現在我還不敢告訴華兒,她身上還有一樁親事呢!」

  「那琛兒來了也好,先讓兩個孩子相處看看,我那兒子毛病可多,若能和向華學點,扭過來那性子就好……」說起兒子各種習慣,錦晟嘿嘿笑著,什麼侯爺的脾氣都沒有了。

  「不過到時候你女兒若嫁到京城,你真要繼續留在這窮鄉僻壤?其實你才高智深,不入廟堂當真是埋沒了,這幾年要是沒有你為我謀劃,我在京城都不知道被人陰了幾百回了。」

  「如今河清海晏,我想不到朝廷需要我的理由。」衣雲深說得很灑脫,他替錦晟斟滿了酒,無心繼續這個話題。「菜都快涼了,你不吃我可吃了。」

  錦晟想是被轉移了注意力,也不深究,笑吟吟地轉戰滿桌的好菜,邊吃還邊讚不絕口,像是當真忘了勸衣雲深一事。

  不過衣雲深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便也加入了搶食的行列。

  草草杯盤共笑語,昏昏燈火話平生,兩個離別數載重逢的故友,在春日的涼夜喝得爛醉如泥,讓後來收拾殘局的衣向華哭笑不得,第一次見到父親失態的衣向淳卻是目瞪口呆,懵懂之中,似乎又對大人的世界明白了一點點。

  錦晟只在衣家待了一晚,隔日便又抱著衣向華做的幾個大肉包子離開了。

  衣雲深赴學堂授課前,告訴衣向華過一陣子錦晟的兒子會來家中長住,讓她整理一間房間給他,不過也特別說明了,那小子只是來鄉下歷練改改少爺脾氣,要她不必客氣,該罵便罵,將他當驢子使就對了。

  一番話說得衣向華好氣又好笑,不過當父親離開,她便去整理了一直空著的西廂房。

  想想客人由京裡來,怎麼樣也要一兩個月,她也不著急,每日往那房裡添點東西,直到那房間整理得窗明几淨,床鋪上是新編的竹蓆與茶葉枕,各式用具都不缺,還添了好幾盆花,已來到了蓮葉何田田的時節。

  院子裡那窪小池塘,粉紅豔紫開得滿滿當當,別人家的睡蓮開半天闔半天,只開幾日,但衣家的睡蓮已經連續開了一個月。

  連衣雲深注意到都嘖嘖稱奇,衣向淳則是最喜歡坐在池塘邊,學著父親畫蓮,只是父親拿的是筆,他拿的是樹枝,在地上來去劃拉,很像那麼一回事。

  「姊姊,什麼時候有蓮藕吃?」衣向淳怎麼也畫不好,索性丟了樹枝,跑過來抱住衣向華的腳。

  衣向華正在將曬乾的睡蓮花、葉收起,可以煮成茶喝,舒心甯神,溫補氣血。當初采下就是避免池塘太過擁擠,把下面的魚蝦都悶死了。

  此時被弟弟抱著,事情也做不了了,不由莞爾,「你這麼問睡蓮會生氣的,因為睡蓮沒有蓮藕。」

  衣向淳的笑容消失了,抬頭巴巴地看著姊姊。

  衣向華哪裡受得了這種可愛攻勢,伸手捏了捏他曬得通紅的小胖臉。「好。不過看下午這樣的天氣會下雨,姊姊明日去鎮上幫你買藕,做糯米糖水藕給你吃。」

  「我還要吃炸藕盒、蓮藕煨排骨……」胖嘟嘟的圓潤小手已開始數著各種蓮藕做的好菜。

  她自然是一一笑著應了,讓衣向淳幫忙將東西收了,替他洗好小手,姊弟一起走進屋裡。

  不久後,方才還豔陽高照的天瞬間暗了下來,接著雷聲隱隱,不久就嘩啦啦的下起大雨。

  衣向淳踩在矮凳上,站在窗邊看著雨打睡蓮,有些擔心睡蓮會被雨打折了。想不到一陣強風過去,睡蓮東倒西歪,風停後卻又立得挺拔,反倒是窗邊的衣向淳差點掉下來。

  衣向華恰好捧著盤桃酥上桌,見狀連忙過去接著,恰好抱個正著。

  只見那小胖墩兒在姊姊懷中,笑呵呵地道:「姊姊有人敲門。」

  衣向華還來不及責備他,便被他這話給說得愣住。「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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