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光 > 巧舌酒娘 | 上頁 下頁
三十六


  尤其這其中可能還包含了於曦存的性命,海震的語氣不由得沉重了些。

  張老三長年在外頭跑,自然是見多識廣,對於海震口中的情景不難想像,只能幽幽地歎口氣。「是啊!虧得我朝戰士們的鮮血,我們這些商人也才能安心地做生意啊!」

  他的話,激起了在場眾人的大義之心,回應附和聲此起彼落。

  張老三豪氣萬千地舉起杯子,「讓我們敬勇敢的海震將軍,也敬無數犧牲的戰士英靈!」

  「敬海將軍,敬戰士英靈!」

  人人舉杯狂飲,特別是海震,像在發洩什麼苦悶似的,一口氣便將一大碗燒刀子喝幹,還臉不紅氣不喘。

  「海兄弟,好酒量!」張老三豎起了大拇指,突然拉過自己隨身行囊,邊往裡頭掏東西,邊向海震意猶未盡地道:「我這兒呀,有種胡人新釀的美酒,又香又濃又烈,待我拿出來讓兄弟嘗嘗!」

  他掏出一個酒瓶,珍惜的在海震的碗裡倒了約一小杯的量。「別怪老三我小氣,只能讓你喝這些。這酒得來不易,原只有突厥王帳裡喝得到,我還是因為跟突厥王庭關係好,才得了這麼一小瓶。」

  海震道了聲謝,沒注意聞聞酒香、品評一下是什麼酒,便大口地往嘴裡灌。其實現在什麼酒對他來說都一樣,永遠不可能比得過於曦存親釀的果子酒。

  酒才入喉,他突然怔住,不敢置信地閉上眼回味一下口中餘香,猝不及防地抓住了張老三的膀子。

  「這酒是誰釀的?」他的目光無比清明,甚至有些過份的灸熱。

  「啊?」張老三嚇了一跳,不太自然地想掙脫海震的手,心想這相貌堂堂的傢伙,該不會發起酒瘋了吧?「兄弟……你、你怎麼了?可千萬別激動啊!」

  「不,我……抱歉,張老三,只是這酒的味道,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怕是故人釀的。」海震壓抑住內心的激動,放開手。

  因這酒的味道、香氣,還有濃郁,分明就是於曦存的果子酒,只不過可能因釀酒的時日不足,香氣與濃度比起他過去所喝的差了一截罷了。

  「那你也別如此激動。」張老三撫了撫被他握痛的膀子,尋思海震口中所謂的故人,可能就是他在找尋的人,和這釀酒者該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無怪乎他會那麼著急。想著想著便能釋懷了,原被惹得有些不快的脾氣,也消了不少。

  「這問題你問別人,可能還得不到答案,問我就算問對人了!」他一拍胸脯,望著海震如星星般的雙瞳,石破天驚地說出答案。

  「這是一個小部落裡的姑娘釀的……只不過這部落我也沒去過,可不好找啊!傳聞中那位姑娘美若天仙,釀酒的技術堪稱一絕,還有個美麗的名字,叫薩巴·古芮絲,在突厥話裡,便是指『早晨的陽光』!」

  「古芮絲!」押忽突然跑進於曦存的帳篷裡,「外頭來了一群中原的商旅,說要在這兒過一個晚上,你要不要出來看看?」

  「中原的商旅?」於曦存眯著眼沖著她笑,「你又可以多買些胭脂水粉,勾引你的情郎阿塞雷了。」

  「討厭!阿塞雷哪裡是人家的情郎呢?」嬌笑著沖過去,押忽抓著於曦存的手就往外跑。「快快快,動作不快點,好東西就被挑光了!」

  「不是說他們會待一個晚上嗎?這麼急做什麼?」於曦存好氣又好笑,但仍是順著她的意,到了帳篷外。

  由於中原的商旅很少來到這個沒什麼買氣的小部落,通常是迷路或是順路才會進來一下,因此部落裡的人見到商旅都十分開心,紛紛拿出自家的好東西和商人交易。

  兩人才一出帳篷,於曦存便見到靠近酋長的營帳前,來了一群陌生人,而部落裡的男男女女,都興高采烈地圍著他們,好不熱鬧。

  她其實對這樣的交易沒興趣,但她卻也同樣喜歡中原商旅的到來,因為她可以趁機打聽那個人的消息,即使商旅大多只知國家打勝仗,對那個人的去向也是模模糊糊,但光是聽別人讚美她心中的那個人,也是愉快的。

  和押忽一起走到人群裡,她無心看著中原商旅展示出來的商品,耳朵雖然聽著旁人吱吱喳喳的談論或殺價,但心思卻已飄向別處。這些中原來的東西——玉篦、花鈿、脂粉等,或多或少勾起了她的思鄉情緒。如果不是阿史那頁丸透過酋長將她軟禁在這個地方,會不會她早就回到京城,回到那個人身邊,正在用著這些東西?

  美麗的臉龐上,不由得露出了一個懷念卻哀愁的笑。突然間,她感受到一種怪異的氛圍,像是一直被人注視著,而那道目光是如此赤裸裸、如此的無禮直接,讓她總覺得不太自在。

  她直覺地往那道目光來向看去,然而這一看,她卻猶如受了極大驚嚇般,怔立當場,和那目光癡癡對望,再也移不開。

  那是他吧?

  雖然他換上了突厥服飾,還長了一臉大鬍子,膚色黑了些,也瘦了許多,但從那熾熱的目光,於曦存相信自己不可能錯認,他便是她朝思暮想的海震。

  不能控制地,她邁開步伐朝他走去,每一步都十分緩慢、堅定,像是怕打破了這個美夢,要是希望成空,恐怕傷心與絕望會讓她立即死去。

  終於走到了他面前,她握緊了拳頭,試圖控制複雜激動的情緒。「你終於來了。」她的聲音有些抖,眼眶裡也浮上水霧。

  「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海震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兩年的分離,加上將近一年的飄泊,三年的時間已將他的心志磨得無比堅硬,但如今看到她,他還是覺得鼻酸。

  只是他是男人,沒有哭的權利,只能面無表情,掩飾自己的情緒。

  「你變了很多。」她的右手慢慢撫上他剛硬的線條,試圖感覺他的眉眼耳鼻,還有毛茸茸的大鬍子,「以前叫你大黑熊,想不到你真變了頭熊。」

  海震的唇角只是微微一揚,笑意卻沒進到眼中,因為已被滿滿的感懷與情動掩蓋。「你卻沒什麼變,依然是逼人的美麗。」

  事實上在他心裡,她永遠是最美的女人,即使身在異邦,仍舊是草原上最美的一顆鑽石。「以前叫你小酒蟲,想不到還真得靠這才找得到你。」

  「你嘗到了我的酒?」她咬著唇輕聲問,就怕自己會失態地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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