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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風呼呼地吹,卻沒有動搖海震繃著的一張臉,如果蔡強牽涉在裡頭,無怪乎李誠信會保護不了於曦存,因為蔡強有自己的私軍,更因為蔡增的關係,比任何人都清楚於曦存對海震的重要性!

  這幾天突厥的異常,以及他們打的遊擊戰,原來都在掩飾他們繞道潛至甘州,配合蔡強擄人的事實。至於他們如何知道于曦存在甘州,那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了。

  因為在大軍離京時,蔡強仍是都指揮使,要知道海震的去向,還不簡單?

  「你要什麼?」海震也不囉嗦,明明白白地要阿史那頁丸開出條件。

  「我要什麼?」難得占了上風,阿史那頁丸囂張地笑了起來,笑聲止時,臉色也轉為陰狠。「我知道這個女人重要性還不足以要你們退兵,但你殺了我大哥阿史那及羅,斷了我父王的臂膀,我便要你一隻右手!」

  言下之意,就是要海震自斷一臂,這要求令他身後所有士兵,包含劉禎,都倒抽了一口氣。

  少了海震這個戰力,不只是武力上的,在精神上,所有兵士都將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大打擊,更不用說那狡猾的突厥人會不會真的守信,在海震自殘後將於曦存送還。

  一陣靜默後,海震幾乎是毫無猶豫,鏘的一聲抽出腰間的佩刀,就在大家有些不忍心地,以為自己會看到斷臂濺血的殘忍畫面時,他的佩刀卻是直直地指向阿史那頁丸。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地,站在最醒目的地方的那名女囚——於曦存,居然在這時候大聲地笑了起來。

  「阿史那頁丸,你是笨蛋嗎?」即使被人所制,她仍是那麼驕傲、那麼狂放美麗。「海震的一隻右手,抵得上千千萬萬條人命,而我一介弱女子,無父無母無牽無掛,死了便是死了,你真以為能拿我威脅什麼?」

  她的白色衣衫在大漠的風中飄動,黑色長髮張揚地飛舞著,將她襯托得無比美麗,阿史那頁丸望著她,居然有一瞬間的閃神。

  「那我們就試試看!」他狠下心,抽出藏在靴裡的一把匕首,反手便往於曦存的右肩窩一插。

  白色的衣裳立即開出了一朵紅花,是那麼沭目驚心,那把刀就像同時也插進了海震的胸口,讓他覺得呼吸困難,心痛如絞。尤其她咬著牙,忍痛忍到臉色發白也不出聲,更令他幾乎想別過頭去。

  可是他不能!不能表現出一絲絲動容。大義與私情,他究竟該怎麼選擇?

  「海震……」劉禎反而比海震先感到不忍,「或許我們可以退兵三裡,先和他談判……」

  慢慢搖了搖頭,海震凝肅著臉,下定了決心,一個他這輩子最難下的決心。

  手上的刀一甩,他反手拿著,雄臂一振,將那把刀直直射了出去。

  天空中只見刀光一閃,在一眨眼的瞬間,那把刀插入了阿史那頁丸馬前的黃土中,刀鋒還不停顫動著。

  代表他永不妥協!

  「海震,你真的不要她的命了?」阿史那頁丸厲聲喝道,躍下馬來,拔起海震的刀,往後架在於曦存脖子上。「如果我用你的刀,殺了你的女人呢?」

  於曦存定定地望著他,像在等他做出決定。她心知肚明在這關頭,海震根本沒有選擇,他是堂堂的將軍,斷不能為了一個女子,做出有損國體的事,而她也願意犧牲,配合他的大義。

  然而身為一個女子,命在旦夕的當下,她也不免在心底極深極深的地方,存著微小的希冀,這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會不會為了她,做出一點點妥協?

  即便是一點點,只要能讓她感受到他的愛,她都死而無憾。

  可惜海震並沒有聽見她心底的希望,身為一個男子,還是戰場上的男子,他不能兼顧的事實在太多了。

  四周的氣氛肅殺到似乎連呼吸大聲一點,都會立斃刀下一樣。但海震頂天立地的氣魄震懾了這一切,他怒極,反而哈哈一笑。

  「這女子,頂多是我幼時一起采桑葚的夥伴,如果你以為能拿她來威脅我,那就太蠢了!」

  雙手往背後一伸,取箭,拉弓,射箭,一氣呵成。

  然而這支箭,卻不是射向阿史那頁丸,而是直直地射向於曦存,在她左邊的胸口,也灑落一朵紅花,而且是致命的紅。

  每個人都嚇呆了,連阿史那頁丸也不例外,沒有人想得到海震居然朝自己的女人射箭,只為了不讓她成為談判的籌碼。

  只是阿史那頁丸不知道,在他完全沒注意到的情況下,於曦存不著痕跡地往左邊挪了一下,那只箭才沒有直接射入她的心窩。

  海震冷厲地說:「與其讓她死在你的手裡,不如死在我的箭下!」

  阿史那頁丸知道,自己又一次輸給了海震,他恨恨地哼了一聲,轉身回到馬上,帶著手下和奄奄一息的於曦存,退到軍中。

  「海震……」劉禎看著表情肅穆的海震,想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海震只是深深地看了突厥大軍一眼,便將他手中的弓交給身旁的兵士,轉身回帳。

  接過弓的兵士,在仔細一瞧弓身時,也驚恐地默然無語。因為一支上好的黑檀木弓,居然讓海震給握裂了,而那弓弦上還沾染著斑斑血跡。

  從此之後,海震沒有看過於曦存,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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