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光 > 巧舌酒娘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你說會先將我安置在甘州,但行至甘州前,應該還有好一段時日吧?」她表情不太自然地開頭。

  他有些詫異地觀察著她不安的神色,還以為她是畏苦怕難。「沒錯,接下來的路程會很辛苦,我們要能及時和大軍呼應,殺得敵人措手不及……」

  「一點也不辛苦,我早有準備。我想知道的是,紮營之時,將軍的親兵是睡在哪裡?」她打斷他的話,因為只要提到軍事,他能講個三天三夜。」

  「我的親兵,自然是睡在我的賬外。」他想都不想便回答。

  於曦存瞧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只覺氣苦。「你的親兵,睡在你帳外?」

  「這當然!我的親兵五人一帳,每帳與主帳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三尺……」海震終於發現哪裡不對勁,赫然住了嘴。

  她現在扮成親兵,難道真要她去和別的臭男人睡一帳,還離他離得老遠?

  濃眉一攢,海震連忙搖頭,「你不一樣,你和我睡同一帳。」

  「睡同一帳?」於曦存幾乎要尖叫了。這話這男人真說得出來!

  「當然。呃……我沒有要占你便宜。我是說……呃……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我另外搭一個床,可以吧?」頭一次,海震話說得滿頭大汗,比打仗還累。

  雖然還是共處一室,但是非常時期,於曦存也只能接受了。不過除此之外,她還有不少問題呢!

  「用餐呢?你該不會讓我和一群男子共餐吧?只怕他們沒兩天就會發現我哪裡不對勁了。」她不由得低頭看看自己豐滿的胸前。

  「你可以到帳裡吃……」海震也順著她的目光,盯著她那顯然比一般男子突出之處。「我特許的。」

  「沐浴呢?」於曦存忍不住用手捂著胸,瞪了他一眼。

  海震連忙收回目光。「若有需要,你用我的營帳……總之,你什麼都用我營帳裡的東西,一切將軍規格待遇,這樣可以吧?」他的賊眼又東瞄西瞅,為避免她再問,他索性一次解決。

  「可以是可以,但也不是因此就沒有問題了。」她越說越小聲,態度也越來越扭捏。「那個……女子一個月總有幾天不方便……」

  她也不想提起這個話題,但偏偏就是有這種困擾嘛!

  「什麼不方便……啊!等一下,不不不……不會那麼巧吧?」海震霎時懂了,也嚇了一大跳,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就是那麼巧,你說怎麼辦?」若不是騎在馬上,於曦存相信自己現在肯定是羞到拼命跺腳。

  「那就……就……用我的營帳……呃……等等,讓我好好想一想!」

  海震發現自己真被問倒了,原來大軍裡不帶女子其來有自,女人麻煩的事情還真不少。月事的汙物可是犯穢氣的,難道她可以在他的營帳裡……呃……處理?

  「我再想想、我再想想。」在他還沒想出解決辦法前,只能策馬走遠。於曦存沒好氣地看著他徹底逃避這個話題,卻也無可奈何。

  她一個小小親兵總不能當眾追上去要他給個交代,只好氣悶地跟著大軍前進,還不忘小聲咕噥著,「我就說嘛!當年花木蘭扮男裝代父從軍,一定是騙人的!」

  海震的大軍出了京城後往西北行進,過邠州、涇州、原州至直會州的烏蘭,而後便沿著長城朝隴西直去,以期繞過北方的突厥,從背部攻擊。

  旅途中需經高山峽谷、土流礫漠,十分艱辛。然而大大出乎海震意料的是,對於一切險峻的環境以及生活的不便,再加上數百里皆是急行軍,於曦存卻沒喊過一聲苦,一一挺了過來。

  終於到了烏蘭。

  此地南臨烏蘭山,北有黃河流經,地勢高且緩,由於已近北方騰格裡沙漠,深秋的氣候十分苛刻,加上近日又吹起了西北風,陣陣狂沙刮得人臉生疼,眾軍上皆是疲憊不堪。

  在海震不擾民的命令下,軍隊並未進入鎮上,只是在外駐紮,再派幾名小兵至鎮內採買,讓辛苦了數日的大夥兒能吃頓好的。也虧得這兩千精銳訓練有素,如此乏累竟仍是有條不紊地分配著工作,興許是看到連將軍身旁弱不禁風的小兵都韌性堅強,激起其他人不服輸的鬥志吧!

  事實上,於曦存已經快撐不下去了,完全是靠著一股意志力繼續前進。聽到海震停兵紮營的命令時,她差點沒當場垮下。

  抓起身上的水囊,她咕嚕嚕地喝了幾大口。太陽很大,大到她都快睜不開眼,但風卻很冷,即使她穿了軍中保暖的襖子,還是覺得寒風從衣服的縫隙裡鑽了進來,讓她不能控制地全身顫抖。

  下了馬,海震立時繃著一張臉,用眼神暗示她進到軍帳內,於曦存也不逞強,乖乖地跟了進去。

  一進帳,炭爐早已將帳內燒得暖烘烘,海震板著面孔叫她坐下,自個兒也坐在她的對面,瞅著她的臉,不發一語。

  原本嬌嫩細緻的皮膚,被這一路的風沙刮得乾燥蒼白,甚至還有細白色的刮痕;櫻紅色的唇變得乾裂,美目下有著深深的黑影,過往的神采消減大半,身子也清瘦不少。

  他痛恨自己讓她變成這個樣子,猶記得她在明月酒肆時張揚的美麗,曾幾何時變得如此憔悴,雖然換上了另一種楚楚可憐的韻致,但這不是他想看到的她。

  她是於曦存,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也從小漂亮到大,和他鬥嘴沒一次輸,全天下最不怕他的人,大概就是她了。如今因為他,她的家被燒毀,京城無她容身之處,又必須受旅途艱苦的煎熬,在在讓他自責、後悔。

  抓起她的玉手,他的眉頭皺得更深。原本只釀酒,潔白纖長、完美的一雙手,如今被馬韁磨出一個又一個的繭,還有不知道在哪裡被劃傷或凍傷的斑斑裂口。

  「你怎麼傷成這樣也不說?」海震兀自生氣,當然氣自己比較多。

  「我說了和不說有什麼差別嗎?」她反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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