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光 > 吉食姑娘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末將不敢。」話是這麼說,但左安陽的神情及語氣可不是那麼一回事。

  嚴明松彷佛很生氣,拍了一下扶手,「你知不知道,由你這總兵直接上奏萬歲,那是僭越職權!這應該是巡撫的職權,你這麼做,應受兵部責罰!」

  「那就責罰吧,看要罰俸什麼的,隨便你們。」左安陽根本一點也不在乎,他在意的是張平鎮的民生與軍隊的情況,因此他說得大義凜然,「我豈不知那是僭越?但在張平鎮糧盡援絕的時候,巡撫在哪裡?就是嚴大人這直隸巡撫還是萬歲如今才任命派遣的,張平鎮如今雖是看起來好一些了,卻也不代表朝廷可以任由這兒的百姓自生自滅,該補足的軍需仍是要補足,否則等嚴冬一到,我們守不住了,大家都討不了好!」

  嚴明松沒想到左安陽這麼強硬,原還想跟他發一頓脾氣,施個下馬威,才好商量自己真正想說的事,可如今看來再爭下去,那事情就更難開口……既然左安陽硬的不吃,那就來軟的。

  於是嚴明松放緩了語氣,一副無可奈何的惋惜樣,「你說的我都知道,你可是我未來的女婿,我怎麼會放任不管?你不清楚我在其他官員和皇上面前為你施了多少力。我本來還想幫你進言,讓你離開這個鬼地方,依你的能力,絕對可以有更高的職務。」

  嚴明松會與左家定下兒女婚約,就是因為兵部雖然掌控天下軍隊,但北方邊軍的利益,他一直無法將手伸進去,而左安陽看起來很有前途,若他成為自己的女婿,嚴明松都不敢想像自己能得到多少好處。

  先表現得一副為他著想的樣子,拉近關係,嚴明松繼續道:「你那封奏摺,其實萬歲根本不管,直接扔到了兵部來。原本你該受責罰的,是我刻意按下不發,否則皇上詔書一下,你麻煩就大了,也是因為這樣,巡撫的到來才會拖得久了一點兒。現在我不是來了?張平鎮的軍需倒是好辦。」

  真是如此?左安陽眼底精光一閃,表面古井無波,僵硬地說了一聲:「那就謝謝嚴大人相助了。」

  「好說好說,咱們兩家未來是親家,我幫你,也是你幫我嘛!」嚴明松話鋒一轉,終於說到了重點,「只不過你也知道,你那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既要壓在兵部,也是需要銀兩打點一下部裡的人。可惜本官為官清廉,兩袖清風,這個部分卻是幫不了你太多,還是需要你多少補貼一下。」

  「要多少?」左安陽眉頭一挑,心中微冷。嚴明松要是為官清廉兩袖清風,那秦檜都可以挖出來立忠臣牌坊了!

  「那就看你的誠意了。」嚴明松眯起了眼,心中浮現的是張平鎮那綠油油的瓜田,工坊裡忙得馬不停蹄的雇工,以及珍饌點心坊賓客如雲的盛況,「你們張平鎮也漸漸富裕了,那些工坊點心坊什麼的都很賺錢,等瓜果種出來,賣到京師那可是天價,隨便幾千幾萬兩銀的,應該也是拿得出來……」

  這般無恥的話,臉皮要有多厚才說得出來?分明就是想貪墨還裝成一副好心的樣子,比直接的貪婪還令人噁心!

  左安陽的怒火瞬間沖到了極點,聲音硬邦邦地說:「那些錢是要用來加強張平鎮軍備的,即便如此猶是不足,如何能夠用在別處?」

  「難道你想讓皇上惱怒,奪了你的官職?拿銀錢來打點是必要的,要是拿得少,就被人小瞧了你不懂?權衡孰輕孰重你都辦不到,還當什麼總兵?」在嚴明松眼中,左安陽就是拿喬,他不相信左安陽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就儘管將我的軍銜奪了,只要有我在張平鎮一天,就沒有人能動張平鎮的一絲一毫!」左安陽直接冷下臉來,再也不想虛以委蛇。

  「好,你有種,看來本官的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你就看看若沒有我在京師保你,你這總兵還能當多久!」

  嚴明松大怒,直接想起身,想不到太師椅居然卡在他身上,被他一起帶了起來,左安陽原本處於盛怒之中,看到這畫面都忍不住差點笑出來,倒是有出了口惡氣的感覺。

  嚴明松出了糗,更待不住,使出吃奶的力氣將太師椅從身上拔了下來,用力喘了幾口氣後便拂袖走人。

  為了避免嚴明松直接找白露麻煩,左安陽在與其鬧翻後,便出府直奔珍饌點心坊。

  然而他才靠近點心坊,便見到店外圍著一圈的人,指指點點的像在看熱鬧,一點也不像在買甜點,他連忙下馬,將馬順手綁在路旁的樹上,狐疑地靠了過去,便聽到裡頭傳來尖銳的叫嚷聲——

  「你才給了我五十兩銀子,三天就花完了,你這是要我死啊……」

  「五十兩已經夠一般百姓活個好幾年了,你揮霍無度,難道還是旁人的錯?」

  「總之你就是不孝!就是瞧不起我這個平民百姓的娘!你以為自己攀上了總兵大人就能忘恩負義,棄我這個母親不顧了嗎?我呸!今日你若不再拿個一百兩出來,我跟你沒完!我一定要告到嚴大人那裡,砍死你這個死沒良心的,讓左安陽連官都沒得做……」

  白露還沒回答,左安陽已聽得火冒三丈,他撥開人群走進店裡,果然看到那個自稱是白露母親的婦人,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撒潑,而白露則是既無奈又懊惱地瞪著她,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

  左安陽處理的方法很簡單,也極為粗暴,他走到白露身前,給了她一記安心的眼神,接著伸出手,扯著後領將那婦人拎了起來。

  由於左安陽比一般男人都還要高壯,婦人被他這一摶,整個人懸在空中,看起來就像只耗子。

  「幹什麼?殺人啦!總兵大人殺人啦!快來救我啊……」沒料到會在這時候遇到左安陽,婦人驚慌地叫了起來。

  左安陽不理會她,別過頭問白露道:「這潑婦常來?」

  白露無奈地點頭,「天天都來白吃白喝,前幾日還要我孝敬她,取了五十兩銀,結果沒兩天就花完,現在又來鬧了。」

  「很好。」左安陽轉回目光,仔仔細細地將這婦人從頭看到腳,看得她毛骨悚然。「是你說要本官丟官?」

  「我……只要大人你不護著那不孝女,我自然會在嚴大人面前替大人美言幾句……」都被吊起來了,那婦人不敢再撒潑。

  左安陽聽得笑了起來,但開口時語氣冰冷得像是能凍死人似的,「我告訴你,連嚴明松的威脅老子都不怕了會怕你這西貝貨?也不想想就你長得這副德行也敢自稱是白露的娘,說你是癩蛤蟆都污辱了癩蛤蟆。」

  旁觀者原就對這婦人很不滿,打擾了眾人買東西不打緊,可說是娘親好不容易尋到女兒,卻只會給女兒添亂,口口聲聲都是在要錢,要不到錢就撒潑胡鬧,巴不得用個不孝罪名讓親女下大獄,有點腦子的都覺得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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