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光 > 吉食姑娘 | 上頁 下頁
十四


  「左安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白露真是委屈了,淚水聚在眼角,原本就是我見猶憐的美人,在這瞬間看來更是脆弱無比,猶如狂風呼嘯中的一朵小嬌花,只要是男人見到了,都能為她豁出命來。

  左安陽同樣後悔了,再怎麼樣他都不該用強,但他想到白露的話就低不了頭道歉,強撐著道:「誰讓你將我們的關係撇得那麼清!」

  「因為那就是事實。」白露忍住心酸,跟他挑明血淋淋的事實,只要那個無解的難題在,他們永遠不會有真正相守的一天,「你與嚴府有著婚約,你的妻子永遠不會是我。而我只要還清五百兩,就能離開你,這是你親口答應我的。」

  她狠下心說出當時的約定,她知道左安陽是想用這種方式把她留在身邊,可是問題解決不了,這麼做也沒有意義。

  她寧可把話說得像是一場交易,寧可傷了他,也傷自己,因為必須讓心夠痛,才能清楚的拉開距離。

  左安陽再也聽不下去,亦是怕自己盛怒之下真的做錯了事,兩人之間便再無轉圜餘地,遂憤而轉身離去。

  又過了兩個月的時間,張平鎮的天氣轉熱,太陽正烈的時候,大家都不喜歡走在毫無遮蔽的官道上,加上這裡風大,大風一刮來能將沙土吹得人滿頭滿臉,連說話都會先吃滿口沙塵,聲音都不清楚。

  屹立在官道上的珍饌點心坊卻占足了天熱的便宜,有不少客人原只為避暑歇腳而去,卻愛上了裡頭的點心。

  漸漸的,每日聞名而來的客人如織,其中不乏回頭客,尤其官道上多是商人,亦有幾個商賈向珍饌點心坊詢問了合作的意願,但都以暫時考慮被擋了回去。

  畢竟白露是個弱女子,不方便出頭,左安陽便撥了一個人替她管事,是個因傷退下的百戶,名叫李三郎。他原籍山西,家中行商,為人精明卻不偷奸耍滑,原本傷後無處可去,留在軍中辦些採買的小事,左安陽將他派到白露手下後才真正發揮他的功能。

  他將珍饌點心坊管理得井井有條,白露囑咐他要注意潔淨,那櫥櫃上的紗布就是他的建議;最近因為生意太好,許多客人埋怨來了幾次都買不到,他便大膽的提出限制購買數量的規定,雖說得罪了一小票人,卻滿足了更多人,這一切讓白露對他更加放心,自己也能放手去做更多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總兵府那幾頭黃牛產乳量有限,要做那麼多點心是不可能的,目前雖有和少數百姓購買,但看這個趨勢,牛乳需求日增,再沒有更多牛乳來源,只怕來不及供應。

  第二件事則是要將牛乳加工成乳酪和奶油等原料,也需要不少人手。

  於是白露很快地將作坊辦了起來,透過官兵的力量,通告張平鎮的百姓作坊要收牛乳,還要招工,忙得不亦樂乎。

  透過這種忙碌,她也總算能逃離這陣子與左安陽僵硬古怪的情況。

  從那日兩人再次不歡而散後,他一次都沒來過珍饌點心坊,甚至搬出了總兵府,住到軍營裡,美其名方便操練,事實上她知道他是不想見她。

  這回,她真的讓他氣炸了。

  但是她不後悔,因為這才是對兩人最好的結果,就算她再愛他,也無法忍受與他人共事一夫,就算她忍耐一時,也將一輩子不快樂,而她的不快樂也會導致他的不幸福,她不能踏錯這一步,否則怕是會毀了彼此的一生。

  她歎了口氣,乘馬車慢慢的來到珍饌點心坊,雖然她不管事,偶爾視察卻還是必要的。她手裡還拎著一個鳥籠,裡頭關著小黑。

  這只鳥無論她走到哪裡都死活要跟著,在外頭還可以放任它亂飛,但到作坊及點心坊這種要求清潔的地方,卻是非得關起來不可,而且還要掛在客人看不到的地方,免得被客人嫌棄她的店不乾淨。

  籠子裡的小黑似是不喜被關,整只鳥看起來奄奄一息,垂頭喪氣,白露也不管它,這等裝模作樣的把戲,她自己就玩得爐火純青了,還會被只傻鳥給騙了?

  拎著鳥籠進到點心坊,她讓人將小黑的籠子掛到後頭窗外的屋簷上去,自己就在後頭的小房間開始看起這幾日的賬。

  李三郎奉上賬本後,便沒有打擾她,回到前頭鋪面,繼續殷勤地招待客人。

  此時一名衣著不凡的年輕人,身後帶著兩名人高馬大的猛漢信步而入,他不像普通客人一般進門就往櫥櫃湊,流著口水看自己想吃什麼,反而一副囂張狂傲的態度,大馬金刀地站在店鋪中央,相當引人側目。

  李三郎一見就知道這三人來者不善,不過上門是客,他依舊有禮地迎了上去,詢問道:「幾位客人想買什麼點心?需要替你介紹嗎?」

  「不必,把你們這什麼點心坊的東家叫出來。」華衣少年姿態倨傲,眼睛像是長在頭頂上,正眼都不看李三郎。

  李三郎沉住氣,含笑說:「不知客人找我們東家什麼事?說不定我可以代勞?」

  華衣少年皺起眉,不耐煩與李三郎糾纏,喝斥道:「叫你去喚東家你就去,羅唆什麼?信不信本少爺讓人砸了你的店?」

  這家店背後是左安陽,在整個張平鎮還有誰比他大?

  有著靠山,李三郎並不懼這華衣少年,挺直了背說道:「要砸我們的店,只怕客人還沒這資格。」

  「沒有資格?你知不知道我是誰?」華衣少年當真火了,終於看向李三郎,卻是惡狠狠的,似要撲上去動手,「本少爺乃是宣鎮首富之子賈容,宣鎮裡唯一賣甜品的賈記糕餅鋪就是我們賈府開的,你這破點心坊在這裡經營,已經影響了本少爺糕餅鋪的生意了,本少爺今天來就是要向你們東家討個說法。」

  李三郎終於冷下聲來,「貴店在宣鎮,我們珍饌點心坊在官道上,似乎沒有踩了你們的地盤,何況做生意就是各憑本事,你們糕餅賣不好,就該檢討自身有什麼不足,何以怪到我們點心坊頭上?」

  「連本少爺一向交好的商賈都跑到你們這兒買什麼蛋糕,還說沒踩地盤?本少爺就是要找你們算賬,你們能怎麼樣?」

  賈容一擺手,他身後的猛漢,立刻舉起一張茶几砸了下去,榆木的材質也算堅靭,居然嘩啦一聲被砸得木屑四散,嚇得周圍的客人都躲到店外去,只不過膽子大些的還在探頭探腦,想看看事態如何發展。

  而李三郎也終於生了點忌憚,這人硬要生事,顯然來頭真的不小,難道真要抬出總兵大人的名頭嗎?

  白露本來在後面看賬,聽到吵鬧聲就來到分隔鋪面和後院的簾子邊,看到這情景,不禁皺了眉,原想李三郎就能擺平這事,誰知賈容這麼蠻橫霸道,李三郎身上有舊傷,萬一被打傷那就不好了。

  這時候如果左安陽在就好了……只可惜他不在,而且依照他們如今的關係,她也絕對不會去尋他訴苦求助,只能自己解決。

  白露想著自己一介女流,又是在眾目睽睽下,賈容說不定會有所顧忌,便撩開了簾子,走到了李三郎身邊。

  今日她身上一襲淡紅斜襟立領長衫,搭配深緋色繡金線襴裙,別人穿起來或許毫無曲線,但在她身上就是能穿出靈動俏麗,行進間嫋嫋婷婷,眉眼清麗多嬌,賈容看得眼睛一亮。

  「點心坊只是做點小生意,遠遠比不上貴府家大業大,賈公子何苦為難我們?」白露一說話,聲音清脆甜柔,聽得賈容心都酥了。

  這犄角旮旯怎有如此美麗的女人?放在這破店裡豈不是可惜了?

  賈容原只是想來找碴,沒想到會遇到白露這等尤物,只覺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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