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光 > 吉食姑娘 | 上頁 下頁


  這個灶房雖然不只白露在使用,也有廚娘會用來做府裡所有人員的吃食,但依他對白露的認識,他光看東西的外貌及聞聞味道,就十之八九能確認是不是她做的。

  為什麼堅持吃她做的?因為只要出自白露的手,就算是冷飯也好吃,他胃口早被她養刁了,府裡廚娘做的吃食,也僅僅被他歸類為能吃飽,美味就不必期待了,這會兒反正都要偷吃,幹麼不選好吃的吃?

  抱著這種期待,很快地,他在箱籠裡發現了一盤白麵饃饃,那飽滿圓潤的外型和層次分明的餅皮,肯定是白露做的。而這饃饃也像是提點了他,又鬼使神差地往旁邊的廚櫃翻了翻,果然讓他看到一碗醬牛肉。

  王朝規定吃牛肉是犯律的,牛可是農家生財工具,除非病老殘否則不得宰殺,但張平鎮已經接近關外,這裡養的牛倒是多,滿大街的走來走去,偶爾殺個一隻,天高皇帝遠也沒人管得著。

  左安陽已經可以想像,明日的早膳,白露一定是想做肉夾饃來引誘他吃。幸虧他聰明,晚上先來覓食,否則明日看得到吃不到,又不知要吐幾口血。

  想到白露明早發現準備好的食物不見了的那種氣急敗壞,左安陽就有一種做壞事的快感,自從兩人婚事談崩了,他在她面前總是吃癟,這回總該讓他扳回一城。

  他迫不及待地剝開了饃,大大方方地夾了滿滿的醬肉,正想就著月光大快朵頤,突然一道清冷嬌細的聲音傳入,差點害他將手上的肉夾饃扔出去。

  「我倒不知道,堂堂張平鎮總兵,在晚上兼差當起耗子來了?」

  白露提著油燈慢慢走了進來,好整以暇地看著左安陽手上的肉夾饃。

  「我……」反正已經被抓包了,左安陽索性破罐子破摔,憤憤地咬了一大口手上的肉夾饃。「我餓了不行嗎?」

  白露定定地望著他,彎了彎唇角,「十文錢。」

  「十文錢你不如去搶!」什麼東西到她那裡,價格都成倍的翻,左安陽忍不住低吼起來,但下一瞬間他隨即反應過來,自己不要承認不就行了嗎?所以他正了正臉色,晃了晃手上被咬了一口的肉夾饃,「這東西又不是你做的,我是來找廚娘做的饃饃。」

  「這明明就是我做來當明日早膳……」

  「你有何證明?」左安陽又吃了一口,肉香饃有勁,滿足地眯起眼來。「我倒認為這是廚娘做的。」

  白露杏眼圓睜,這男人打算無賴到底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左安陽噙著壞笑故意吃給她看,讓白露簡直無言,不過她也不是沒辦法治他,就在他吃得正歡時,她突然輕描淡寫地道:「看來你挺喜歡廚娘做的東西,那麼以後你的膳食,就讓廚娘替你做吧。」

  「什麼?」左安陽心頭一緊,差點被嘴裡的一口饃給噎死,情急地拉住她的手臂。「那怎麼可以?」

  「如果你不要廚娘做的……」白露拍開他的手,比了比他手上只剩一小口的肉夾饃。「十文。」

  瞧那得意的模樣,左安陽咬牙切齒,既想用力拍她屁股,又想狠狠親她一口。

  這女人死死拿捏著他的命脈,要他此後都吃不到她做的東西,還不如直接宰了他,這比他一個人在敵陣裡殺進殺出還要致命。

  轉念一想,十文也不是什麼大錢,她欠了他五百兩,如果控制好每天的額度,比如以一天五十文去換她做的吃食,也得將近三十年的時間她才能還清,他就不相信三十年還不能讓她回心轉意嫁給他。

  正當他想認了,一句話還沒說出口,外頭突然傳來短促的鐘響,本該悠長的鐘聲尾韻未絕,又馬上接上新的一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淒厲又恐怖,聽得人心裡緊張,這便是韃子又攻來的信號,城牆上的守衛在敲鐘示警。

  白露一顆心都揪了起來,驚恐地看向了左安陽,果然左安陽立即收起了那賴皮的神態,表情凝肅,大將之風展露無疑。

  不待多說什麼,左安陽腳步一轉就要奔出灶房,但白露急急忙忙叫住他。

  「等等!拿著路上吃。」通常鐘聲響起,韃子都還在數十裡之外,從總兵府到城頭,還猶有餘裕,所以白露飛快地做好了兩個夾滿醬肉的肉夾饃,用油紙一包遞到他面前。

  他剛只吃了一個,不可能飽的,沒有力氣怎麼打仗?

  左安陽有些意外,但隨即懂了她的意思,卻沒有伸手接過。

  這時候難道她還會和他計較那二十文?白露一跺腳,嗔道:「廚娘做的可以吧!」

  她畢竟還是心疼他肚子餓了。

  在這緊急的時候,左安陽居然大笑出聲,那渾厚的聲音透過他的胸腔發出,像是在撓著白露的心,聽得人渾身酥酥癢癢的,讓她又羞又氣。

  心念一動,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用力抱入懷中,低頭就是一記親吻。

  戰事在即,無法與她親熱太久,左安陽稍稍得了點甜頭,便遺憾的放開她,帶著她給的兩顆肉夾饃疾步而去。

  白露只能撫著自己的唇,不知是氣惱還是害羞地瞪著空無一人的門口,暗罵著自己的心軟。

  這回韃子入侵的動靜不小,左安陽率兵阻攔韃子大軍于張平鎮外五十裡處,打了三天三夜還沒回城,臨時的軍寨就駐紮在城外,不讓韃子越雷池一步。

  臨時軍寨的軍糧都是由城鎮裡送出,而左安陽那份自然是由白露親手製作,卻掛著廚娘之名的膳食。

  在這種時候,白露不會幼稚的為左安陽添堵,不會找由頭和他要錢,他吃著她做的膳食,想必會更有幹勁,早日凱旋。

  斷送這種敲竹槓的好時機,白露不得不承認一切肇因於自己對他餘情未了……不,其實壓根沒有什麼餘情,她對他的感情始終沒斷過,否則又怎麼會不否決那無理要求,繼續待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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