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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華惟深走了過去,默默地站在她身旁。西湖上的龍舟競渡他也看過幾回,已經沒有了新鮮感,但有她在身邊,他突然又有興趣了。

  南方的龍舟競渡與北方不太一樣,北方是賽船奪標者勝,杭州這裡的龍舟卻有四五丈長,兩端高起,彩繪為龍形,船尾插著蟆蚣旗,船中央高亭上有一小兒裝扮成龍頭太子,立于秋千上搖晃,兩側則為划船的水手。

  龍船四周有畫舫會擲下錢幣、土罐及鴨子等物,龍船水手會跳下水中爭搶,搶來量多者勝,這樣的龍舟賽與其說是競渡,不如說是嬉戲玩樂。

  如今水面上漂浮著四艘龍舟正等著爭搶,小雪看得入迷,半個人都快伸出窗外,還是華惟深將她拉回,最後見她一直朝著窗外探頭,興致勃勃,就怕她掉下樓去,索性一手環著她的纖腰。

  外頭傳來鼓樂之聲及沖天的驚叫笑鬧聲,水手們紛紛往湖中跳,鴨子振翅逃飛,也有那搶土罐的,最難的就是搶錢幣,因為錢幣入水即沉,水手們必須潛到水面下才撈得著。

  畫舫裡的人扔東西都很有經驗,有時候還會撒下彩花,不僅增加龍舟的美感,也讓爭搶的難度變大了,一時看上去趣味橫生,小雪雖然離得遠,但站得高反而看得清楚,一直咯咯咯笑個不停。

  終於爭搶有了結果,清點戰績時其中一艘龍舟勝了,勝利的其中一名水手抱著自己搶來的鴨子,居然不顧渾身還濕淋淋的,走到群眾觀看的地方將鴨子遞給了一名少婦。

  那應該是他的妻子,少婦接了鴨子後滿臉通紅,湊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麼,看上去卻像是獻吻一般,引起四周哄堂大笑。

  「真好啊……」這樣純樸真摯的情感,看得小雪羡慕不已。

  但華惟深聽在耳中卻有些不是滋味,難道他就不好了?在未入錦衣衛前的青蔥歲月,他也算是風靡京城的美少年,鮮衣怒馬,可比這還招搖。

  「咳!」他輕咳了一聲,故作鎮定地說道:「幾年前我在京師也參加過龍舟賽,還奪了錦標呢!」

  「真的?」小雪驚喜地一回頭,沒注意到他離得極近,差點親上他的臉,連忙害羞地往旁邊退了一步,也脫出他的懷抱裡。

  「真的。」懷裡少了她,華惟深不由遺憾起來。

  小雪想了一想,突然表情古怪地斜睨著他,似乎不是太暢快,模樣看上去還有些氣呼呼的。「爺把錦標送給誰了?」

  在京師的龍舟賽,奪標者可以將錦標送給心儀之人,有求愛之意,當然這都是雙方事先說好,替龍舟會增加點精彩。她雖然沒有親眼看過,卻也知道這個習俗,想他不知曾經向誰贈標示情,她便一肚子酸溜溜的,方才喝的甘草水都無法鎮壓這種酸意。

  華惟深沒料到她會這麼問,看著她那吃醋的模樣思索了一下,突然解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玉珮,放到了她手中。

  「送給你了。」他說。

  小雪不解,感受手上還留有他體溫的玉珮,眨了眨大眼問他。

  華惟深淡淡一笑。「錦標給陛下了,陛下賞了這玉珮給我。現在我把玉珮給你,不等於把錦標送給你了?」

  所以他的意思是,那個有特殊意涵的錦標,被他換成了玉珮……送給了她?

  小雪幾乎要承受不住激越的心跳,雖然理智告訴她這不可能是他向她示愛,頂多是看她乖巧可愛賞賜她,但她就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終於那種衝動的情感滿過了她的理智,她突然踮起腳,學著外頭那名少婦,在華惟深的臉頰上印上一吻。

  華惟深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望著她。

  小雪卻已然羞到無法解釋,只是伸出小手指了指外頭,表示自己只是模仿,然後抓著他給的玉珮,像只頑皮的蝶兒般飄離他的身旁。

  接下來幾日便是夏至,在夏至到小暑這段期間,是江南收割早稻的時候,而朝廷也會根據收穫的數量抽取糧稅。

  過去收取糧稅,百姓可選擇繳納銀子或是穀物,大多數的農民不會在家中放太多銀錢,自然多是繳納穀物。而南方因為天氣暖和,比北方約提早一至兩個月收割,這些當成稅收收取的穀物會先送到京師及北方各省,各地再依情收倉或是賣出換成銀兩。

  然而穀物因為保存不易,今年試行新政便要求百姓直接用銀兩繳納,利於漕運回京,減少運送中的耗損,所以家中沒有存銀的百姓,就要多一道將米糧賣出去的手續,同時也促進了銀子的流通。

  調查樂平公主失蹤一事仍是由天權暗中進行,華惟深表面上還是帶著小雪在江南視察收成及繳稅的情況。

  兩人乘著馬車來到了運河港口,此時一袋袋的米糧正運上貨船,欲北駛京師。華惟深帶小雪下了車靜靜在旁觀看,不知在想些什麼,小雪卻是偏著頭,彷佛滿心的疑問。

  「爺……」小雪真的看不懂了,拉了拉華惟深的袖子,「新政試行不是收取銀兩嗎?怎麼搬上漕船的還是糧食?」

  「這你都知道?」華惟深好奇,養在深閨的她居然還問起新政來了。

  「那個,我們不是幫了大皇子嗎?他做的事,小雪自然會想瞭解一下。」小雪說得理直氣壯,她可是讀了邸報的。

  華惟深微微皺眉,要知道幾名皇子就沒有長得不好看的,福子淵更是其中佼佼者,更別說上回靈壇之事小雪還親自見過他,幫了他大忙,對他產生好奇似乎也不奇怪。

  可是華惟深就是心堵、就是不悅,總覺得她對大皇子的關注已經超乎尋常。

  不過他仍然耐心解釋道:「新政于蘇、松、杭、嘉、湖一帶,仍然徵收本色漕糧供皇室食用,其他地方才改繳銀子。」

  小雪點點頭,就是這些地方的糧食收成得早,且品相優異,特別選出來做為皇糧嘛!

  「難怪呢!我還想著宮中的食糧都來自民間,如果稅收都換成了銀兩,那宮中的人吃什麼,原來還是有保留的。」小雪很是不解。「所以大皇子推行的新政,應該還是衛國利民的!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還會有那麼多阻礙呢?」

  又是大皇子!華惟深眉頭皺起,看來她對福子淵相當有好感,這可是大大不妙。這次華惟深沒有附和小雪,對於新政,他一直有自己的一套看法,而這套看法是異於福子淵的。此時他很想知道,如果聽完他的說法,她還會不會那樣盲目的支持福子淵。

  「你說的,恰好是我認為新政最大的弊病。」他娓娓道來,儘量用她聽得懂的方式,助她理解。「新政的目的是欲簡化稅收項目及流程,節省成本,以前戶地有戶地稅,丁有丁役,如全折成銀兩,但有的作物繳稅又因朝廷需要,要求繳納實物,比如我剛說的米糧,還有一些漆、茶、金屬、棉、布匹等等,這樣看起來,稅目反而比以前更複雜,別說百姓了,負責收稅的官員都不一定弄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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