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光 > 天下第一美 | 上頁 下頁


  劉媽及綠丹的慘烈下場猶如殺雞儆猴,侯府裡的下人益發聽話勤奮,閒話都不敢多說一句。至於對小雪的排擠,在綠丹這個始作俑者被攆出府後,更是直接消弭在無形之中。

  但是小雪也沒有因此得隴望蜀,她還是只有銀狼一個朋友,也不多與旁人接觸。或許是這樣守本分的態度打動了華惟深,她開始可以進入他的書房去侍墨焚香。

  是的,紅袖添香這回事,小雪居然做得出乎意料的好,比她任何服侍的工作都好。她放在香爐裡的香,比起他以往慣用的檀香要清雅得多,也讓時常工作到深夜的華惟深不再感到腦際那樣沉重。

  而在侍墨這一塊就更突出了,她磨出來的墨色澤均勻濃淡適中,甚至很識相地每回磨完墨就站得遠遠地替他打扇,一眼都不看他書案上的任何文件書折。

  因為她識字,而且學得還不差。

  會知道這事是因為一次意外,華惟深的書落到了地上,小雪替他拾起時直接說出了書本的名字。

  華惟深隨意的問她是否以前讀過,她竟點頭承認,還將書中精要頭頭是道地說了出來。

  那可是《陸宣公奏議》啊!是集結前朝陸宰相所作之制誥、奏議,內容廣泛深入財政、軍事、外交、經濟等等,針砭時弊,對於後世的君臣相當有參考價值。

  小雪拾起的是第四卷,內容多在說明均節賦稅恤百姓,她一個由恭州偏遠地帶來的小丫鬟,讀這種書要做什麼?

  華惟深覺得自己小看她了。

  從此之後小雪在書房服侍時,華惟深都會特別注意她,不過她偷瞄果盤中蘋果的次數遠大于看向書房其他地方的次數,直讓他啼笑皆非。

  她想要他偏不給,看她瞪著蘋果瞪到大眼睛濕漉漉的,小嘴兒微啟,又不敢直接開口要,他心頭不知怎麼地,發癢。

  「你一直看著琴,會彈嗎?」他似是隨口問道。

  「什麼?」小雪這才從對蘋果的渴望中回神,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書房裡有一把古琴,那是華惟深公忙時放鬆的娛樂,並未放置在專用的琴桌上,而是就擱在臨窗的條案上,湊巧的是,果盤就擺在了琴旁邊。

  華惟深等著她再次羞紅臉蛋,支支吾吾的解釋她只是想吃蘋果,他便可再賣她一次好,賞幾顆給她,順帶彰顯一下自己身為主子的派頭。

  這丫頭與以往的侍婢全然不同,雖然服侍的禮儀算是學得周全,但他總覺得她是因為聰明所以學得快,其實不是個服侍人的料,並沒有把他這個主子放在心裡最重要的地方。

  他很清楚她感激他、敬重他,但她或許並未認為自己的地位就在他之下,看著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普通朋友,沒有其他下人的畏懼及討好。

  這一點從她向來不自稱奴婢,也只敬稱他一聲爺,而不是其他下人所喊的侯爺,可見一斑。

  一個侍婢想要主子對他推心置腹,那主子就該是她的天,她尚沒有這種覺悟,他就該在平時服侍時好生敲打,絕對不是他想看她不知所措臉紅的模樣,絕對不是。

  然而華惟深在心中想得透澈,卻想不到她的反應完全不是他能預料的。

  她居然點了頭。

  「小雪會彈琴。」她眨了眨眼看他,「需要小雪彈給爺聽嗎?」

  真的會?一個被賣給人牙子的窮苦女孩,竟會彈古琴?華惟深帶著納悶,卻不動聲色地道:「彈吧!」

  小雪抬了個椅子來到條案旁,將琴擺正,然後輕撥琴弦,調了幾個音,便抬起雙手按上琴弦,錚錚鏦鏦地彈了起來。

  這是一曲《平沙落雁》,在她的指下彈來流暢嫺靜,彷佛在華惟深的眼前,秋高氣爽一望無際,雁兒在風靜沙平的水岸起起落落,雖有鴻鵠之志,內心卻是澹泊,刺中了他為官多年來的心境。

  他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忠於聖上,是真的想為百姓做點事,沒有任何想要專擅奪權的想法,旁人見他冷漠孤傲,認為他心機深重,卻不知他置身事外,像個旁觀者般看雁起雁落,才能維持這個職務的中立。

  不知不覺地,他閉上眼沉浸在這古琴曲的意境中,待琴音緩緩停下,華惟深張開雙目,卻被自己看到的畫面驚呆了。

  窗櫺上站滿了松鼠、鼬、獾、野貓等小動物,窗外樹上站滿了各種鳥類,其中一隻還飛到了小雪肩膀上,銀狼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一臉陶醉地趴在了她腳邊。

  「這是怎麼回事?」華惟深詫異地問,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鳳翔侯府裡有這麼多種的小動物!

  小雪摸了摸肩膀上的鳥兒,讓它站在指上,從窗邊放它出去,而後不以為意地回頭笑道:「它們來聽我彈琴啊!」

  「你……你懂得它們在表達什麼?」華惟深本能的問出這個問題,問完都覺得自己腦袋有毛病。

  想不到她腦袋更是病得不輕,居然認真地回道:「我能懂啊!」

  華惟深驚訝的表情慢慢收起來,他想起前陣子自己不在府中,李總管曾經提過的幾樁奇事——有長工想輕薄小雪,卻被府中鳥兒群起攻擊;府中的丫鬟想推她落水,也被樹上的松鼠整得不行;甚至那廚娘劉媽想將熱湯潑在她身上,卻被銀狼一撞把自己給燙傷了。

  這些事若只發生一次還能說是巧合,又或者她會馴獸,驅使獸類來保護自己,畢竟皇宮中也有百獸園馴養各種猛獸,裡面的馴獸師甚至可讓一頭熊穿著花裙跳舞。

  可是今日發生的事華惟深無法解釋,這已經不光是馴獸所能辦到的,何況她一邊彈琴如何一邊馴獸?他不免認真思索起她離譜答案中的可能性,雖然這實在很難令人相信。

  「你既懂得動物在表達什麼,那你告訴我,平素銀狼跟在我身邊時,它在想些什麼?」華惟深隨口這麼一問,目光掃了下條案下瞬間豎起尖耳的銀狼,想聽聽她還能編出些什麼故事。

  小雪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銀狼覺得爺的皂色曳撒很醜,偏偏爺每天都穿它,銀狼都看煩了。明明爺品貌非凡,俊逸過人,適合鮮豔點的顏色,像錦衣衛蟒袍那樣的紅色衣服最適合爺了!」

  華惟深聞言,表情當下變得古怪,半信半疑地瞥了下銀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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