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光 > 貧妻出頭天 | 上頁 下頁


  ▼第1章

  中秋,街上漫著濃濃的過節氣息。

  「還真難得,咱們向來足不出戶、不喜熱鬧的大才子,今日竟有這等好興致進城上街看熱鬧?!」

  聽到後頭的打趣聲,梁紫陽沒有費心的轉身,臉上掛著一貫的淺笑,輕聲說道:「中秋夜熱鬧的氣息環繞,不出來透口氣,似乎也說不過去。」

  「這世上要論說不過去的事實在太多。」莫初凡站到了他的身旁,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著他,「正如你貌似潘安、才智雙全,卻只知道守著望月小築,當個誨人不倦的夫子,日子充實卻也白白埋沒了自身。」

  梁紫陽斂下眼,淺笑依舊,彷佛沒有聽到這番話,心有所感的開口,「你往這樓臺一瞧,看到了什麼?」

  「就水燈嘍!」他隨意瞄了一眼。

  湖岸邊有許多百姓在放水燈,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是啊,湖光瀲灩,江面數十萬盞華燈,如天上繁星點點,美不勝收,晚風清、皎月明,你我有緣共聚於此,實乃人生一大樂事。」

  莫初凡大大歎了口氣,「唉……我是個大老粗,跟你這個斯文儒生講不上幾句就快搭不上話了,聽你那些文雅的字眼,我這粗人的頭都犯疼了。」

  「天下人交天下友,更何況你我還是結拜兄弟。」梁紫陽終於收回視線,帶著笑轉向他,「平時能搭的話可多了,不想聽我說這些文謅審的字眼,我不說就是,何必拐這麼大一個彎。」

  「二哥果然是聰明人,只不過在小弟的眼中,你的生活除了書本之外,確實太過無趣。」莫初凡低頭看著江面上用小羊皮做成的水燈,好奇的問,「中秋焚香拜月,各有所期,你拜的時候,求了什麼?」

  梁紫陽帶笑的輕瞄了他一眼,「怎麼突然對我所期之事感興趣了?」

  「怎會突然?!你是我二哥,個性沉默無趣,所以我向來忒好奇你腦袋裡想些什麼。你看這世間男男女女。」手往底下的人潮一揮,「男的哪個不願早步蟾宮,高攀仙桂,女的哪個不願貌似嫦娥,盼來佳婿,倒是你,空有一身好學識,不論大哥如何好言相勸,你依然無出仕大志,可惜、可惜!」

  「難不成你也想勸我改變念頭,出仕為官?」

  莫初凡聳聳肩,店小二送上了好酒好菜,他轉身拿起,豪爽的直接拿起酒壺就口。

  看著他豪情萬千的舉動,梁紫陽一笑。

  「若你真說的通,你就不是梁紫陽了!」莫初凡用衣袖用力的一抹嘴,勾起嘴角,「咱們結拜為異姓兄弟,我雖不愛聖賢書,但兄友弟恭的道理還是懂,怎麼也輪不到我說話。」

  「這話說的極好,但也有異議之處。」梁紫陽的眼底閃著晶亮。

  莫初凡挑了挑眉。

  「若真論兄友弟恭,我總是推拖大哥請求,不也是一錯?」

  莫初凡忍不住大笑,「大哥總說,人各有志,你爹是太子太傅,是他的夫子,我們三人同窗共讀。在夫子死時,大哥答應要照顧你,所以只要你不願意做的事,縱使大哥貴為天子也不會強迫你。」莫初凡拿了壺酒,「拿去,別悶著一張臉,難得秋日好時節,咱們兄弟不醉不歸!」

  梁紫陽接過酒壺,倒了滿滿一杯,仰頭一飲,入口的辛辣,稍稍平撫了他紊亂的心緒。

  他向來無心於仕途,兩袖清風依然悠然自得,守著城郊的望月小築,如同爹在世之時,教書為樂。

  他的曰子向來平靜而愉快,只是數日前的一場夢,令他夜半驚醒,接連幾日夜不安枕,縱使現下車馬人潮雜遝,熱鬧非凡,依然無法解除胸中的鬱悶。

  夢中的女子,隨著他成長、伴著他歡笑,陪他度過了無數晨昏,她彷佛貼近自己的靈魂深處,但又好似個陌生人。

  然而最後的那場夢,他真切的感受到她在他懷中玉碎香殘,曾經含著愛意的雙眼有恨有怨,他不懂為何會導致如此結果……至那日之後,她不再入夢,留給他的只剩陣陣令人揪心的痛。

  他低頭看著掌心,上頭有塊鮮紅胎記,他從來未將之放在心上,畢竟不過是個胎記罷了,但是他依稀記得,自己在夢中奮力想要阻止那把刺向她的長劍,利刃不留情的穿過他的掌心,最終他卻仍無法將人救回來……

  他多年來的夢到了盡頭,竟只成了一片染血的鮮紅。

  「二哥,你有些不對。」莫初凡瞄了他一眼,注意到他臉上異常的落寞,「有沒有興趣說來讓小弟我也聽聽,說不定能幫二哥你分憂呢!」

  梁紫陽微斂下眼,淡淡說道:「月盈滿而複虧,花盛開而再衰,再美、再好,難道最後卻也只能受盡風月之苦,墮入輪回?」

  莫初凡靜了一會兒,最後忍不住大歎一口氣,「二哥,我知道你文采極佳,但你也別講得這般深奧,我向來資質駑鈍,所以別咬文嚼字,可否直接說你到底在煩些什麼?」

  梁紫陽輕歎了口氣,「我夢到了她。」

  「又是夢了!」對於二哥總是夢到同一名女子之事,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莫初凡早已知情,「其實這也不是新鮮事,打小你就一直夢到她,不是早該習慣了嗎,怎麼現在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梁紫陽靜了一會兒,幽幽吐出,「她死了……」

  莫初凡差點被嘴裡的酒給嗆到,猛然瞪大眼睛,「死了?!夢中的人也會死?哇!這可新奇了!」

  梁紫陽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飲了口酒。

  莫初凡看著他,聲音有著調促,「二哥,你千千萬萬別告訴我,你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就只是為了一名虛幻、不存在於天地之間的夢中女子,她死了又如何?正如她的存在也只限於你的夢中,她是假的,不論生或死,都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梁紫陽沉默了,他多希望自己也能像三弟說的一般灑脫,如此他便不會再為此痛苦,只是腦海中一直盤旋著自己在夢中對她的低語——

  今生我欠你的,來世我還給你,等我……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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