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焚夏 > 靈硯解連環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夜,悄悄來臨了。

  眾人用過晚膳,就各自回房去了。連環一整晚都沒有表現出一點異樣,君硯看在眼中,甚覺有趣。難得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而她離去前丟給他的眼神告訴他,她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只待時辰到了。她卻不知道,他今晚也會去燈會。他用晚膳前,君老爺就叫他晚些時候陪路文去逛逛花燈會。到時,二人極有可能會遇上。

  他瞧了眼身旁滿身儒雅書卷氣又知書達禮的路文,看得出來,他的表弟對此番出遊很感興趣。若他猜得不錯,他是想再度遇上他的救命恩人吧?

  下午在連環屋中,他倒是忘了向她提上一提。萬一他遇上連環,他可想像不出路文會怎麼做,希望兩人不要碰面為好。為琴心的事,他們已經很麻煩,再扯上路文——事實上已扯上了——他們的麻煩會更大。

  「三表哥,花燈會很熱鬧嗎?」

  「當然了。三月一次的市集,三月一次的花燈會,整個戊陽城裡城外的男女老幼都會來賞燈。」

  話中若有似無的訊息教路文心中又燃起不敢有的期待。全縣男女老幼都會來?那就是說,那位姑娘也極有可能來?如此熱鬧的花燈會,她會來嗎?應該會吧。

  「表哥,你若有事,我可以自己去的。」

  「有事?我可沒事。怎麼,不願表哥與你一道去賞燈麼?」

  「沒,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怕,表哥只顧陪我,誤了與別人之約,就是我的罪過了。」他試探地說。

  君硯故作不解:「別人?我可不記得與別人有過什麼約會。」

  「就是,就是中午與你一起在滿江樓救了我的那位姑娘啊。表哥沒有約她一起去賞燈麼?」他點明道。

  君硯像是經他提醒方才想起有這麼個人似的:「哦,她呀,要玩她自個兒會去。可不用我在旁。」剛才她說得可清楚了,叫他別做白日夢了。他仔細觀察路文的每個表情和動作。

  「是嗎?」暗喜在心,「表哥,我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細思良久,路文忍不住道。

  「儘管問。」

  「那位姑娘,是否,是否是表哥的意中人?」

  君硯吃驚地望著她:「意中人?怎麼可能?!」

  路文顯然像是松了一口氣,道:「是……是麼?原來不是啊。我還以為……以為,是我看錯了……」他朝君硯道:「表哥莫要見怪,是我魯莽了。」

  「哪裡。」他故意道,「只不過,我也有一句話想問表弟,表弟可否如實以告啊?」

  「表哥請說。」

  君硯道:「表弟你這麼關心她是否是我意中人,是不是,你對那位姑娘有了好感?」

  問得路文一下子紅了臉,結巴地反駁:「不,不,表哥說笑了。我可沒有那樣的想法……」說著,垂低了頭。

  君硯看在眼裡:「沒有,那是最好。小妹有你照顧,爹娘一定會很放心。」

  握了下拳,又放開,路文暗惱在心。他心中最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恐怕讓表哥發現了。唉,他怎麼這麼不小心……此後,他須得壓抑住自己才好。中午發生的一切,就當作他這一輩子中美好的回憶吧。

  君硯沉默良久,見他握拳又放,知道連環的麻煩又多了一項……

  戊陽城內,今夜燈火通明。東、南、西、北四條大街沿街店鋪都掛滿了各色各形的彩燈。城內的每株樹,每座橋,凡能掛燈之處,無一不懸上彩燈。頓時把整個戊陽城照得有如白晝。各色彩燈互相輝映,讓人眼花繚亂,仿若置身於燈海之中,忘了究竟身處何處。

  燈會,自然不單是賞燈,但凡與花燈有關的各種活動地都在這裡展開。如猜燈謎,放許願燈、花燈舞……等等,更平添了熱鬧的氣氛。

  連環不止一次地為街上花燈所迷,流連不前。身邊的小翠沒有打扮成胡大嬸,也沒有大痣在臉上,不過換了副病容,卻也難認出她來——她也興奮地陪著連環。一會兒看這燈,一會兒又迷上那燈。兩人「咭咭」笑得開心。

  而另一處的路文卻無心于路旁絢麗的彩燈,反倒引頸而望,東瞧西瞧地,似乎在找尋著什麼似的。

  「表弟,你覺得咸陽城的燈會,熱鬧麼?」

  「啊?」他回過頭,「啊,是啊,挺熱鬧的。」何止是熱鬧,簡直是人山人海,舉步維艱了。才出來一會兒,他的腳就讓人踩了好幾下,更別說與多少人迎身相撞了。只怕再這樣下去,他身上又要多添幾道新傷痕。

  「所以,表弟,若不小心看路,恐怕會給擠到一旁去。若是跌個跤什麼的,那可就不好辦了。」君硯淡淡笑著。心下卻也有些納悶。他知道路文在看什麼,在找什麼。本來,他若是喜歡了連環,不會娶小妹,也算是解決這事的一個方法。但,一想到他對連環那若有似無的思慕之情,他就忍不住老是提醒他,該注意一下自己是何身份。提醒他,連環是他不能也無權沾染的姑娘。為什麼會這麼做?他懊惱著,覺得自己的理智不知跑到哪個地方躲起來了。他是瘋了嗎?

  路文卻顯然已聽懂了他的話中有話,匆匆看了眼他了然的目光。不知怎的,他就覺得,表哥總是給他一股壓力,迫使他不能不記住自己是有未婚妻的,不可再做妄想。但,表妹始終是他親妹子,他這麼做,也無可厚非。

  「表哥,你放心,我不會亂來。」他也語帶雙關地回答。

  君硯輕笑了下,兩人繼續隨著人流往前行進。在兩條大街交叉處,意外地,一人出現在他們不遠處。君硯忙拉了路文躲到一旁。

  「表哥,為何拉我到此?」他們此刻站在一條小巷入口處。巷子不深,卻無半個人。難道,他又有什麼話要私下裡對他說麼?

  目力所及處,泰寶已往另一邊而去,君硯才道:「記得滿江樓上的事嗎?」

  路文不覺抖了下。怎會不記得,他身上的傷,就是在那兒得的。拜那人所賜,從小到大被當作寶的他,第一次嘗到了被人揍的滋味——的確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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