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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是嗎?」艾倫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很快,她又看了第二眼。那個封面的主人公不是別人,正是她。她一把搶過那本雜誌,仔細地看了起來。

  這是一本暢銷的娛樂雜誌,專門挖掘名人的隱私。裡面以極大的篇幅報道了羅馬角鬥士和他中國女友的一舉一動,另外還附有大量的照片,都是他們聖誕節期間在西班牙臺階時候被偷拍的。那天,臺階上的人太多了,艾倫和西撒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偷拍,而且,那天他們也太搶眼了。

  便利店老闆詫異地看著艾倫失態地翻著那本雜誌,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小姐,你就是雜誌上的那個人!」他興奮不已地說道,「啊,快告訴我,西撒平時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他一迭聲地追問起來。

  「對不起,您認錯人了。」艾倫急急地說著,匆匆付了錢,拿著雜誌和熱可可就走了。「喂,小姐……」老闆在艾倫身後高聲喊道,可是艾倫充耳不聞。

  走到大街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越來越多的人手裡抓著一本雜誌,也越來越多的人向艾倫投來好奇的目光。

  艾倫平靜而幸福的生活完全被打亂了。沒過多久,就有記者和好事者在她樓下鍥而不捨地等待著,希望採訪到或看到這名迷倒了大名鼎鼎的羅馬角鬥士的異國女性。「呼」的一下,她在語言學校的學生多了許多,但是,在增加的人中,絕大多數都是想來看看她的。

  現在,她必須面對許多人的目光,這些目光有的是好奇的,有的是抱著看熱鬧的態度的,更多的是嫉妒、惡意的……

  她和西撒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無論什麼時候西撒改變裝束和她見面,他們都會給消息靈通的記者找到,於是,一個個的話筒就伸到了他們面前,他們只能選擇離開。西撒必須比賽,為了使他減少壓力,艾倫提出儘量減少見面,兩人只能每晚電話聯繫。西撒的球賽艾倫也很少去看了,她獨自待在家裡看電視轉播。在殘酷的現實當中,艾倫問自己,為什麼就不能談一場普通而快樂的戀愛呢?

  西撒也很害怕,他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他害怕艾倫受到傷害,害怕艾倫在外來的壓力下退縮,不再理睬自己——他害怕失去艾倫。於是,每天晚上,他小心翼翼地和艾倫說著電話,希望從談話中感覺到艾倫心中的想法。

  但是,艾倫很謹慎,一次都沒有向他透露出自己的想法,西撒很苦惱,他不希望自己的愛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是,他沒有別的辦法。

  這天晚上,艾倫上了新年假期後的第一堂夜課。由於種種原因,校長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給她排夜課了。課上得還算順利,那些不是為學漢語而來的人很快就失去興趣退學了,剩下的,大多數都是真心想學漢語的人。不過,西撒卻不敢來上課了。

  課提早了一點結束。下課後,艾倫一個人站在學校門口,躊躇著應該選擇什麼樣的交通工具回家,被西撒接送了太長的時間,她已經習慣了身邊有他為自己打點一切了。

  正呆站著出神,忽然斜刺裡沖出了許多人。「又是記者嗎?」艾倫想道。但是,她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夜空——她還沒有明白過來怎麼回事,臉上已經糊裡糊塗地挨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得著實沉重,艾倫的眼前花了好一會兒。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穩住了自己。她筆直地站著,面前站著許多身材高大女性。最前面的是一名深色頭髮的女人,她得意洋洋地喊道:「賤女人,快滾回去!不許來勾引我的角鬥士!」她氣勢洶洶地叫囂著,很明顯,那一巴掌就是出自她之手。

  旁邊許多女人也不失時機地喊起來:「滾!只有我們有資格愛西撒!西撒是屬於我們的。」一時間,喊聲震天。早就埋伏在一旁的記者們像一陣風似的湧了出來,鎂光燈在艾倫面前閃個不停。

  恐懼,是的,艾倫知道自己在恐懼,但是她低著頭努力把自己的恐懼感壓抑住,不讓它表露出來。沉默了良久,她猛地抬起了頭,毫不畏懼地看著眼前的所有人。在她堅定、勇敢、冷漠、沉著的目光注視下,鼎沸的人聲漸漸靜了下來。一直喧鬧不堪的人們反而有點心裡沒底了。

  在逐漸安靜下來的人群中,忽然有一個女聲冒了起來:「你看什麼?只有我們可以愛西撒!外國女人快走!」艾倫轉頭向聲音的方向望去,她冷漠的眼神裡射出一團憤怒的火焰,說話的女人黯然失聲。

  艾倫冷笑一聲,說道:「原來,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愛!」

  「那又怎麼樣?」一把聲音響了起來。

  艾倫猛然大笑起來,笑得幾乎眼淚都流了下來,「如果這就是你們的愛,你們未免也太不尊重自己了。」她把「尊重」兩個字說得很重,重重地擲在了到場的所有人的心裡。

  鴉雀無聲。

  艾倫再次開口了,她高亢的聲音在夜空中飄蕩:「請諸位尊重自己對西撒的愛,也尊重一下別人。」

  說完,她把背脊挺得直直的,對周圍的人視而不見地走出去。人群跟著她追了一小段路,但艾倫單薄的身影仿佛有了一種巨大的震撼力,使人們漸漸停下了腳步。不少人的心裡緩緩地浮現出了一種不安後悔的感覺。

  這時候,西撒的跑車「吱」的一聲在學校門口停住了。他有些驚惶地看著擁擠的門口。在門口有很多人,獨獨沒有艾倫的影子。他擔心不已地跳下了車,人群望見了他,沒有像往常一般圍住他,反而用有些理虧的眼光看著他。西撒更加擔心了,「有人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大聲喊著,不安的情緒深深地,深深地包圍住他……

  第二天,許多報紙上都刊登了昨天夜裡的新聞,圖文並茂。

  登出來的照片有的是艾倫冷漠而堅強地看著鏡頭的,有的是西撒慌裡慌張地詢問情況的……不過,在一家著名報紙上有兩張照片最扣人心弦:一張是艾倫筆直地走著的照片,在她堅強的臉上,一滴晶瑩的淚奪眶而出;另外一張是西撒終於明白了事情經過,雙手掩面的照片。在這兩張照片上,有著一個醒目的標題——「請給相戀的人們一個幸福的空間吧」。

  整整一個星期,艾倫沒有見西撒,西撒打電話來,她讓安娜說自己不在;西撒來找她,她總是避而不見;西撒在學校門口等她,好半天才知道她請了兩個星期的假……

  西撒終於按捺不住了,在一個星期後的這天早晨,他又拍響了安娜家的門。安娜在貓眼中看到是西撒,沒有把門打開,隔著門說道:「對不起,西撒,她還是不想見你。」

  西撒大喊:「把門開開,求求你把門開開!」他鍥而不捨地捶著門,大門「咚咚」地響著,不屈不撓地騷擾著門內外的人的神經。

  「吱呀」一聲,大門忽然毫無預警地開了,西撒掄起的拳頭差點砸到了艾倫的臉上。「艾倫!」西撒驚喜地叫道。

  「你想把安娜家的大門給拆了嗎?」艾倫冷冷地說。

  「我想死你了。」西撒一把摟住艾倫,但是艾倫微微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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