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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是夜,時間已過子時,輾轉難眠的狄甯寧索性起身,推開綺窗,看著在她眼底是黑暗一片的窗外光景。

  這時,敲門聲響起。

  她不需要詢問便知道來者何人,走上前,打開門,抬起頭,笑望著站在黑幕前身穿絛紫色便袍,及腰長髮披散身後的李澈。

  「還沒睡?」李澈從他的房裡瞧見狄甯寧的臥房還亮著燈,所以決定過來看看。

  他瞧見的是她穿著淡藍色衣裙,如墨一般的長髮毫無綴飾的披泄在背後、肩膀上,白晰的臉蛋上黑白分明的眼瞳散發出一絲疲憊,這無減她的絕美,反而更加令他憐愛。

  「我睡不著。」狄甯寧側身,讓李澈入內,然後跟在他身後,望著高大的身軀坐在靠窗的躺椅上,向她招手。

  「過來這裡。」他指了指自己的雙腿中間,要儷人兒來他的懷裡。

  她乖順的來到他跟前,接著背對著他坐在他的雙腿之間,後腦勺靠在寬厚胸膛上,隨著他的穩重呼吸上下起伏。

  「明日的事,怕嗎?」李澈低沉的嗓音沒有絲毫畏懼,有的只是無限柔情。

  「有你在,不怕。」狄甯寧輕扯嘴角,頓了下,才又徐徐開口,「行船走馬三分命,半點不由人,況且我認為皇上會秉公處理。」

  「但願如此。」他側身吻上白晰的耳垂,火熱的呼息吹拂著她敏感的耳朵。

  大掌由後方環住纖細的腰肢,飽含情欲或輕或重的揉壓著、捏弄著,感受她布料底下柔軟的身軀與體溫。

  李澈是擔憂的,腦海不斷的竄出懷中帶著溫度的嬌軀會不會在明天過後成為冰冷的屍首這番消極的想法。

  「澈哥哥,人生追求的並不在活得長,而是在有無意義。」狄甯寧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像清風如春雨輕輕撫著他的皮膚,嗓音甜膩的開口,「能與澈哥哥相知相守,就算只有一盞茶的時間,甯寧都覺得這輩子也就夠了。」

  他的心狠狠一緊,卻又在下一刻舒解開來。

  「有卿這句話,我李澈也不枉此生。」

  「嗯……澈……你怕嗎?」狄甯寧張嘴,困難的說話。

  「怕,我不像甯寧如此勇敢。」李澈放開她的耳朵,吻著她的側臉,好半晌才接續開口,「我怕這世界只會獨留我一個人。」

  她轉頭,一臉驚詫的望著她的男人。

  「明日若你有任何不測,我也不會苟活。」他輕撫她的臉頰,那雙黝黑的大掌與白晰小臉形成強烈對比,看上去是如此曖昧與誘人,但他們現下開口說的話卻是同生共死。

  「澈哥哥,你是王爺,皇上不會待你如何。」狄甯寧難受的搖了搖頭,

  「我不許你因為沒有了我而選擇死亡。」

  「在回到洛陽,還沒遇上你的日子,我跟死了沒什麼兩樣,你知道嗎?我回到洛陽宮後暗暗起誓,為了不步上我父親的後塵,我刻意縱容自己荒淫度日,讓皇祖母對我的鬆懈感到放心,卻又不能表現得愚昧不堪,因此得要適時的在皇祖母面前展現若有似無的聰明一面,那樣的日子會是怎麼戰戰兢兢,我想你身為宰相應該是再清楚不過了。」李澈微勾嘴角,對於他的渾渾噩噩日子是痛心疾首,卻又不得不為之。

  「我明白的,廬陵王被迫流放到均州,日日夜夜盼著有哪一天得以離開,這樣的日子是生不如死。」她怎麼會不曉得李澈對皇帝是又愛又懼。

  「我常在想,若是我能成為一名大夫,一名毫不計較酬勞多寡,只要病人能在我的診治下康復的大夫,那該有多好。」他的眼神裡有著無比的渴望,那是對一件事執著的夢想光芒。

  狄甯甯知道李澈的夢想應當沒有實現的一天,難受得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才好。

  「甯寧,你知道嗎?我還以為這輩子只能這麼過了的時候,是你的出現讓我再次想起生命的喜悅,沒能成為我想成為的人也沒關係,因為你的出現就是上天給我的最大眷顧。」李澈的神情無比溫柔。

  咬著下唇,她的內心激昂不已,從未想過自己的出現竟然有朝一日能成為心愛男人的恩賜。

  她轉身,跪坐在他的雙腿之間,與他面對面,在他開口前,俯身吻上他的薄唇。

  ……

  寅時,天際微微泛白,但依然得打著燈籠才能看得清腳下步伐。

  一夜無眠的李澈與狄甯甯穿著黑色披風,漏夜進宮,他們不走宮門,而是由洛陽宮南側的小宮門入內,然而這也是李澈平時夜宿宮外,想一聲不響回到皇宮時常走到偏門。

  洛陽宮內寂靜無聲,宛如沉睡的巨龍,就連步伐都不經意的變得小心翼翼。

  狄甯甯和李澈一路上沉默無語,直到兩人由側門走入明堂的後廳,卻見外頭似乎有人刻意遣去將士與奴婢,令偌大的明堂空空蕩蕩,透露一絲詭異氣氛。

  「王爺、宰相,皇上已在白馬寺等待多時。」武則天的貼身奴僕婉兒從門旁出現,對著兩人勾起一抹淺笑。

  李澈揚起一邊眉頭,而狄甯寧則是掩不住內心的訝異,他們怎麼都沒料到還以為回洛陽是神不知鬼不覺,就連進入宮廷也是悄無聲息,然而皇帝竟然能將他們的行蹤打探得一清二楚。

  「請婉兒姑娘帶路。」李澈雖然感到訝異,但面容依舊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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