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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英人曾打電話給她,說「死洋鬼子」這兩天都跑去鐘錶行找她,每天都「盧」著他要他說出她的行蹤,「盧」到他都快要發火。

  但她還未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不知道要怎樣面對德睿。

  她當然還是生氣的。不但氣德睿,也氣赫門,他們父子一樣不在乎別人的感受,簡直壞透了!

  「阿多仔怎麼沒陪你來啊?」

  又寧苦笑了會,繼續剪荔枝。「阿媽,你賣擱問了啦!」

  老婦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精明,「你和阿多仔吵架啦?」

  「阿媽……」

  「都要訂婚了還吵,像囡仔一樣。」老婦人喝完一杯酸梅湯,從竹簍子裡挑出一顆玉荷包剝著吃,「我有看到電視,那個阿多仔生得不錯啊!個子高高的,笑起來很古錐,厚……不是我在說,有夠像你外公年輕的時候!」

  又寧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是呀!以外表來說,德睿確實沒什麼好挑剔了。

  「阿媽你亂亂講,他哪有外公緣投呀!」

  「呵呵……你外公要是聽到,會從墳墓裡笑醒哦!」她的牽手生前最喜歡人家稱讚他緣投了!

  「哈哈!」又寧也不由笑了起來。

  「其實喔,我和你外公訂婚之前也有吵架ㄟ!」

  「真的嗎?你們為啥吵架啊?」又寧好奇道。

  老婦人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道:「你先跟我講你為啥跟阿多仔吵架,我才要跟你講。」

  又寧嘟起小嘴,跺了跺腳,「厚,阿媽你怎麼跟人家講條件啦!」

  「呵呵……」

  「阿媽……」又甯甜甜的、不依的喊著。

  「呵呵……」老婦人不說就是不說,孫女難得的耍賴也沒用。

  一老一少的笑聲、交談聲交融在一起,在果林間形成最和諧溫馨的旨韻,傳得好遠好遠……

  他快瘋了!

  德睿懊惱得猛揪頭髮,像一隻困獸般狼狽。

  已經第四天了,他找不到又寧,該死的祈英人又不肯露半點口風,他都快無計可施了。

  再過三天就是文定的日子,沒有了新娘子,他要跟誰訂婚?

  「啊……臭老爸,你給我記住!」德睿驀地仰天怒咆,冤氣直沖九重天。

  他簡直不敢相信,他那個心胸狹窄的父親大老遠跑來臺灣搞砸他的生活,只為了報復兩件事:一、他不愛他替他選的女人;二、因為在八年前,他這個兒子試圖耍他那個老子!

  當他質問父親,氣跑了又寧以後,他這個准新郎該怎麼辦時,那個自私又唯我獨尊的父親居然說——

  「你有種忤逆我到現在,難道沒本事把老婆再追回來嗎?要是你真那麼遜,我可以再為你挑一打願意嫁入我莫林家門的新娘候補人選,你意下如何?」

  該死的!可惡!天殺的!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他竟然說得出口!他還算是為人父的人嗎?

  雖然他最後終於如願讓父親放棄將他視為第四代接班人,但是他付出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吧!

  德睿無助的在沒有客人的三希鐘錶行內走來走去,走到櫃檯後方的祈英人心火越熾。

  「死洋鬼子,你不要再來店裡了?你每天跑來這裡擺張臭臉,顧客哪裡還敢上門?」

  都是因為德睿在那裡大擺臭臉,嚇跑顧客,才使得這幾天的業績難看到不行,祈英人的臉色都快和德睿一樣青筍筍了。

  「行,你把你姊的行蹤告訴我,我馬上從你面前消失!」

  英人煞黑著臉瞪他,「你把我姊弄哭,這筆賬我都還沒跟你算,你還想從我嘴裡問出她的下落?想都別想!」

  德睿強迫自己捺住性子,放低姿態與祈英人周旋,「到底要怎樣你才肯告訴我?」

  英人對住德睿獰笑:「除非天下紅雨。」

  德睿終於發怒了,他隔著櫃檯,一把揪住祈英人衣襟瘋狂搖晃,咬牙切齒低吼:「媽的!快點把又寧的下落告訴我,你這個戀姊癖!」

  英人怒不可遏,反揪住德睿吼翻天:「死洋鬼子,你有種再說一遍!」

  「說就說,你這個戀姊癖!」

  於是,在距離又寧三百公里遠的臺北城,兩個火爆男子開始上演互毆戲碼。

  鄉間的星空,隔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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