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方蝶心 > 曲鐘人未散 > |
十六 |
|
蘇菲雅起身退去,在和單可薇會身之際,輕聲的說:「傷口都擦藥了,可是小璽她什麼也不肯說。」 單可薇感激的點點頭,蘇菲雅將房門帶上,把空間留給這對母女。 「你和同學打架了?」她站在幾步遠的距離,用目光巡掃過傷痕累累的女兒,心裡百感焦急,又心疼又氣惱,凝下聲問:「為什麼?」 單璽沒有吭聲,只是一徑的低下頭,雙手緊緊的抓住褲管,這是她的倔強。 「說話啊,」單可薇聲音陡然提高,伴隨著洶湧的怒火。 先是畏懼的瑟縮了一下身子,然而她仍是堅決的不吭一聲,弓著背脊把頭垂的更低了。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我讓你去上學不是要你跟別人打架的,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別以為你不吭聲就沒事。」單可薇氣惱的跨步上前,一把將她從床上扯了起來,「說不說話?你說不說話?你不回答,我就打到你回答為止——」 單璽倔強別過臉去,任母親拽扯她的胳膊,嘴巴就是緊得跟蚌殼似的。 等不到說明,氣極的單可薇隨手抓起傘柄,狠狠的就往她身上抽打,每揮一次手,她就問一次,「為什麼和同學打架?」 頭幾回單璽咬著牙就是不說,可是連著幾回被打上傷口,八歲的她實在疼得受不了,抽噎的哭了起來。 「說話啊——」 在門外聽見單璽的哭聲,蘇菲雅和派翠西亞一前一後的沖進來,見狀莫不愕然。 「別打,單老闆,小璽還小呢!」蘇菲雅心疼不已。 派翠西亞伸手要搶下雨傘,「老闆,你瘋啦,小璽已經受傷了,別打了!」 「出去,你們都給我出去——」格開派翠西亞的阻撓,單可薇的手沒有停止,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在單璽的身上。 「我才不是沒有爸爸的小孩,我才不是……媽咪也不是魔鬼,我要打倒他們,讓他們再也不能笑我是沒有爸爸的小孩!」單璽放聲哭嚷了起來。 忽地,她掙脫鉗制退了好幾步,涕淚四橫的望著母親,「為什麼你和爹地要離婚?為什麼我不能每天都看到爹地?為什麼我不能跟大家說我的爹地是警察?為什麼……」 在八歲的單璽心裡頭,有太多太多的為什麼縈繞,儘管她總貼心的不問,但不代表問題不存在,她只是隱忍不說,而隨著日子過去,問題更只有一天一天的擴大,佔據了她年方八歲的變調童年,然後在一夕間潰堤。 「我不是沒有爸爸的小孩,我不是……」她哽咽的喃喃重複這句話。 聞言,單可薇心碎了,鬆開手裡被打得歪斜的傘柄,有許久的時間她怔愣得說不出任何回答。 「為什麼我們不能和爹地住在一起,我很想他,很想很想……」單璽清澈的眼睛有著最深沉的思念。 那句很想、很想像石頭拋入了單可薇的心湖,激蕩起水花,她驀然跌坐在地上,張手抱住滿是委屈的女兒。 這樣的生活並不是她對人生的初衷,原本她渴望建立的是充滿幸福的家庭,和心愛的男人共同給孩子一個舒適的生活,然而美好構思的一切早在九年前就陷入無力回天的荒腔走板,許多事情早已經回不去了,她愧對女兒,卻也改變不了什麼。 「我好想爹地,真的好想念他。」 什麼事情她都可以爭強逞狠,唯獨這件事,她單可薇註定永遠的潰敗,單璽的眼淚擊中她最脆弱的部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抱住女兒,痛徹心扉的說著抱歉。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那場惡夢不曾發生,她將可以一本初衷的打造夢想中的家園,小璽今天的困惑與掙扎就不會出現了,而今,她只有滿心的歉意。 「對不起……」 穿上棉質睡衣,愛爾蘭咖啡擎杯起手,暫時放下採訪工作的朱書珊難得悠閒的坐臥在獨屬於她的沙發上,翻看著報紙雜誌。 注意到一則收購的訊息,她正坐起身,「意大利機械式老爺鐘?」巧的是,在報紙上刊登這則訊息的不是別人,正是潘芭杜的單可薇。 擱下手中的咖啡杯,她靜定的把這則訊息讀得巨細靡遺。 「圓弧造型,表面拼花木皮,鐘面彩金面雕刻,整點時刻會發出媲美教堂鐘聲……」她每念一回,就益發的覺得熟悉。 最後,她索性拿著報紙,和家中客廳的那只古老立式大鐘兩相比對,她終於明白心裡的熟悉原來是其來有自。 站在家中客廳大鐘前,她碰觸著大鐘木質的表面,「單可薇在尋找的意大利機械式老爺鐘,該不會就是這一座吧?怪了,這鐘到底有什麼重要的,潘芭杜裡要什麼有什麼,多得是親自捧著東西上門的賣家,為什麼一座老鐘竟還得勞煩她刊登收購訊息?」她不斷的思量推敲。 這座老爺鐘是父親九年前從潘芭杜買來的二手家私,媲美教堂的鐘聲深受朱家每個人喜愛,稱不上頂級名貴,只是,叫朱書珊不懂的是,這座老鐘原本就是買自潘芭杜,為什麼九年後單可薇又要重新尋找?既然不舍,當初為什麼要割愛? 就在她定心思索的當下,潘芭杜那兒還餘波蕩漾著。 聽到小璽受傷,可薇又失了心神的哭泣不止,幾乎要分寸大亂的湯鎮權只得暫且把手邊的工作擱下,急忙趕往潘芭杜,然後在派翠西亞和蘇菲雅的解說下,他把事情原由厘清了個大概。 安撫女兒入睡後,望著那張清麗的臉龐佈滿傷痕,他心疼不已,悵然的情緒叫他雙眉糾纏著久久不開。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