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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小叔,你下個月第三個星期日有空嗎?」

  「有事?」他凝重的呼吸著。

  「當然有事,不過,先不告訴你,把時間空出來給我就好。」她整個身子放鬆的往椅背上倒去,「啊,又困了。」不甚優雅的打了個呵欠。

  那些自然的動作他全看在眼底,免不了又是一陣不安。

  須臾——她問:「怎麼了?」察覺他的目光。

  「沒事。」收回視線,陸修棠重新啟動車子,這回車速和緩許多。

  「小叔,忘了告訴你,剛剛那只信封裡頭真的是一張百萬支票。」隨即又呵呵大笑起來,沒天沒地的笑,笑得差點駕鶴歸西。

  她發現,看著一臉正氣的小叔氣得嘴角抽搐,她竟然只有高興兩個字可形容。

  睞了她一眼,他完全說不出話來,他甚至懷疑這女人有情緒上的不明瑕疵,說不準改天得送去醫院看診。

  笑聲終止不過幾分鐘,王瑩潔當真卯起來睡,睡得大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態,陸修棠不得不甘拜下風。

  不過,他在心底告訴自己,以後他得更嚴格看管她的行徑,絕不准她如此放肆,畢竟,她是大嫂,陸家的一份子,短時間內還是得受拘束的。

  第七章

  舅舅突然邀宴,陸修棠基於禮貌,還是忙裡撥冗的去了一趟。

  「表哥,你來了。」施振凱打開門相迎,「爸,表哥到了。」

  「舅舅,打擾了。」他對著聞聲而來的施啟銘得體的說。

  其實記憶中,他跟眼前的舅舅一直存在一種疏離,雖然他是亡母的唯一的兄長,理應是最親的,可是陸他卻覺得有道鴻溝阻在他們之間,說不出的詭異,一直以來他們也只是維持著禮尚往來的客套。

  「叫老嬸動作快點,修棠都到了,她還在舞鍋弄鏟,不會等到明天才吃得到吧?欸,老太婆的動作。」施啟銘嚴厲嘀咕幾句。

  「不急,慢慢來,是我來早了。」

  「先坐,坐著聊。」施啟銘領著他入座,「好多年了,你竟然連來舅舅家吃頓飯都沒有,你可是我最疼愛的妹妹唯一留下的孩子,我卻始終沒好好的照顧你,讓你一個人在外頭流浪。」

  「讓舅舅掛心是我的不對。」

  「你就是有出息,初初插手集團的事情,就做得有聲有色,看看振凱,老像個小孩子似的讓我擔心,什麼都做不好,真不知道他以後怎麼養家活口?」他感歎萬分,狠狠的睞了溫吞的兒子一眼,只見施振凱心虛的低下頭去。

  「振凱不也有一份很好的事業?剛起步總是辛苦點,舅舅是過來人,應該很明白的。」

  「可他就是不機伶,行事又不穩重,我看建設公司遲早要關門大吉。」

  「怎麼會?」

  「怎麼不會!你不知道他現在建設公司的大小案子還是人家看著我這張老臉的份上,半賣半送的給他,他要再不做出點成績來,遲早人家不會賣他一丁點面子的,那時候不關門難不成要繼續耗下去?」

  聽著施啟銘的一大串抱怨,陸修棠大抵心裡有數,他只是維持著禮貌,靜候重點被挑出。

  「老嬸,沒關係的,是我來早了,今天讓您操忙了。」

  「好了、好了,下去吧!你一直說話,修棠怎麼吃飯?」一臉不悅的施啟銘出聲攆管家下去。

  三個大男人對著一桌的飯菜,低頭吃起來,施啟銘不住的夾菜,「來,修棠,多吃點,這兒就跟你自己家一樣,不要客氣。」

  施振凱始終緘默的坐在位子上,對於父親他只有唯命是從。

  看著舅舅過度熱絡的樣子,陸修棠不免苦笑,他知道舅舅就是太過工於心計的勢利,這麼多年都不曾改變過,有時他都不免替他感到辛苦,若是不能自在的活,那人生豈不枯燥?

  一時間,他又想起那個為所欲為的身影,瞧她,人生一定不會枯燥。

  「對了,修棠,你不是準備要提出一個大陸能源廠還有南部新型購物Mall的開發計劃?」

  「那還只是在建構中,發想內容尚未向董事長做初步報告,所以還未定案。」

  「還要向她報告?那個蛇蠍女人不是成天賴在百貨公司揮霍度日,還要向她這樣的外行人報告什麼?她不過是取巧坐上董事長的位子,別忘了集團還是你陸家的產業。」

  說起這個,施啟銘還是滿肚子不悅,想想他的輩分交情,竟然連個死丫頭都不如,大筆遺產結果只拿到兩瓶酒,說來就恨。

  「爸,別這樣說,會讓表哥為難的。」施振凱寬厚的說。

  「不提那丫頭,我們吃飯、吃飯……」日漸衰老的臉孔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陸修棠並不喜歡這種詭譎的用餐氣氛,與其吃得揣度,那麼他寧可選擇面對王瑩潔,至少她坦率許多,雖然有時她的行徑實在叫人吃不消,但好過這樣的疏離詭異。

  當下一愣,可惡,他為什麼又想起她?

  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索性說話轉移思緒。

  「舅舅,如果開發案如期通過,就把建設工程委由振凱來做,你說這樣好不好?」

  「這……」施啟銘欣喜若狂,「修棠,你說這是真的嗎?真的可以把這個工程交給振凱的建設公司負責嗎?」

  「當然,我信得過振凱。」

  「那真是太好了,修棠,舅舅真的沒白疼你。振凱,還不跟你表哥道聲謝。」他的臉像裹了十層蜜似的,膩得緊,眼睛深陷在肉堆裡。

  「表哥,謝謝你了。」

  「別這麼說,我知道你也是有心。」陸修棠默默的吃著。

  就這麼應酬一晚,他搪塞個理由告辭,因為他心裡突然莫名掛念著,年輕的小嫂子今天又去哪裡揮霍青春了?

  孤身一人的辦公室裡,桌前的一盞小燈映照著一筆筆的數字資料,王瑩潔手指抵在下顎,困惑了起來。

  「奇怪,這些案子實際執行費用怎麼跟市場行情都不大吻合?」順手翻翻前幾季的財報資料,看似完美無瑕,可她總覺得不大對勁。

  她索性朝椅背一靠,長歎了口氣。

  將陸修棠安插進集團之後,枱面上的工作幾乎都是由他在主導,她正好趁此機會暗查集團內部的營收,以及過去幾年的業務拓展內容。

  其實這些年來,陸氏集團的營收並不如預期,總是很艱困的挺過危機,如果董事長生前都知道有人在覬覦,那麼絕對不可能只是覬覦,而放過揩油水的機會,所以很可能這些賬面只是僅供參考,事實上的營收絕對不只如此。

  「究竟會是誰呢,有可能是陸修棠嗎?」問了自己,繼而搖搖頭。

  由董事長從征信人員那送來的資料顯示,他這十年幾乎都在世界各地奔走,要想插手集團營收牟取暴利,似乎可能性不大,二十多歲的青澀男子還不到這等火候。

  這陣子的觀察,她甚至發現陸修棠比她還要嚴謹守分,連丁點小細節都不允許有不當手法,正氣指數可能高達五百。

  王瑩潔忍不住搖旋著椅子,然後閉上眼睛,一時間腦子裡有數十個問題接連閃過,那個叫翠珊的女人日記中寫得極度含蓄隱晦,多陳述一些她與神秘男子的甜蜜往來,她昵稱他為L.

  日記在沉寂大半日子的空白後,最終末的一篇,她字跡極度淩亂的這麼寫著為什麼大哥如此處心積慮?難道錢財富貴敵過一切嗎?

  大哥想逼我協助他的私心,我做不到,L是那麼的疼愛我,為了他,為了我倆的孩子,我怎麼可以再胡塗下去?我好痛苦,嫁給老主人,知道真相,可我都不能跟L明說,我怕我們之間的距離會永遠的拉長。

  是不是愛情中的女人都這麼惶恐,因為害怕眼前的幸福會突然消失?

  明天就是最後期限,為了L,我一定要阻止,即使犧牲生命也不在乎,如果失去愛情,那麼我的生命也就不再存有意義……

  看來,只要她確認了陸家曾經有翠珊這個女人,那麼覬覦陸家產業的人就很可能是陸修棠以外的人,比如說是翠珊口中的哥哥。

  她被這想法驚醒,如果陸修棠不是的話,他為什麼離家,為什麼董事長死前有那樣的一番說詞?誤會嗎?

  翠珊是謎,L也是謎,鐲子遍尋不到,隱隱感覺事情環環相扣著,卻沒有什麼明顯的線索……咦,為什麼這些東西會在董事長的書房裡?

  董事長——

  王瑩潔突然腦中靈光一閃,跳下椅子在辦公室裡翻找一份文件,在文件下方尋找到陸境山的簽名,她掏出口袋裡寫著翠珊,生日快樂」的卡紙,兩相比對上頭的宇跡,一個是草寫,一個是楷寫,也許是紙質筆觸的不同,謹慎的她又疑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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