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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記憶是奇妙的東西,存在的時候讓愛情男女時時擁有緬懷愛情的能力,但若失憶了,卻也讓人體驗沒有過去的茫然與重生,就像我想要記住雷米爾的好,可是我又為雷米爾的好而哭泣,記不住了,一方面是解脫,一方面也是失去,咳,說來說去,不是記憶的錯,而是愛情真的是傷人不淺……」

  第八章

  前三天的磨合期,他們什麼地方都沒有去,只是在同一個屋簷下相互的容忍直到接受彼此的存在,恭雪珊牛皮糖似的跟前跟後、黏著不放,逼得冷日堯能躲就躲,能不碰面就不碰面,一直到今天早上,他意識到,如果要想解決這個牛皮糖,就要早點讓她完成工作,他好順理成章的送走她,因為她和那個吊詭的水晶雁柱已經徹底打亂他的生活。

  簡單的一句走了,讓恭雪珊終於想起工作的存在,遂而著手計劃著必走的幾個行程,而冷日堯也徹底見識她對冷春曉三個字的忠誠。

  執念,仿佛她心裡除了原先的認定,就再也無法更改,是以,不管他第幾千萬次的提醒她,她依然無法改變對他的稱呼。

  他花了整整三天調整自己的態度,為了不讓工作的氣氛太過敵對,他刻意的把耐心指數調至最高狀態,然後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她只是一時改不了,多提醒幾次她就會記得的。

  然而無論他如何控制脾氣,如何拿出誠意耐心面對她,這一回他實在徹底被她心裡的執念打敗,她黏他黏得太過份了,甚至只要他因為拍照而落後一個腳步,她就會馬上喚人。

  「冷春……」

  瀕臨耐心告罄,他掃去一眼淩厲的警告,硬是把她口中的曉字給逼咽了回去。

  冷日堯反覆的深呼吸幾次,忍住幾乎脫口而出的髒話,壓抑著臉部激動的線條,緩緩的別過臉睞著她,咧著生硬的笑,第兩千六百八十一萬次說:「我沒丟了,只是在拍照,我的名字是冷日堯,不介意的話,請你稱呼我日堯,謝謝!」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她容忍,就是莫名的一再壓抑自己包容她。

  「我……」瑟縮的一愣,恭雪珊感覺自己舌頭整個打結。

  她怔怔的看著身旁的臉孔,始終叫不出另一個名字,眼前明明是冷春曉,她沒辦法把他當成別人。

  許久,她放棄的看向前方,內心五味雜陳。

  她也不想當牛皮糖,但是這麼多年的等待,她實在是怕了,害怕一個疏忽,他又會從她生命中消失,雖然他總是堅稱他不是冷春曉。

  氣氛有點Down,她決定換個話題,不忘刻意避免了稱呼的尷尬,「嗯……你會彈鋼琴嗎?在波蘭,好像人人都會彈鋼琴似的。」

  「不會,我跟鋼琴不熟,波蘭是鋼琴詩人蕭邦的故鄉,波蘭人對他十分的崇拜跟敬重,政府對於蕭邦音樂的提倡也做了不少努力,所以感覺波蘭人對鋼琴似乎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天份,不過,我只是每年來這裡住一段時間,並不是移民。」

  「為什麼選擇波蘭?嗯,我是說世界上這麼多國家,大家總會習慣的前往美加或者紐澳,為什麼你會選擇這裡?」

  「是一種直覺反應,波蘭是個歷經戰亂的國家,因為地理關係總不可避免的被鄰國侵略,而我恰恰喜歡它這種堅毅的民族性,另外,就只是因為不想連出國都跟華人和在一塊,到這裡我是純粹想要獲得寧靜。」

  「喔。」她反覆想著他說話的語調,那種堅定的口吻,帶點狂妄的孤僻神采,無疑就是冷春曉才有的特性,對他她感到如此熟悉,唯一陌生的,是他的名字,還有他刻意疏離的態度。

  冷日堯不時的看著身旁陷入沉思的恭雪珊,她不是個刁蠻的女孩,要她走路就走路,也不會耍賴驕矜的抱怨腿酸,要她吃啥就吃啥,一點也不挑嘴非精緻美食不吃,跟時下許多嬌生慣養的女孩比起來,她是那麼的好相處,唯獨對他名字的堅持,固執得讓他覺得匪夷所思。

  瞧,一張小巧的臉,澄澈的眼眸有時看來神采璀璨,有時卻顯得憂鬱哀傷,凝望他的時候,總是充滿了依賴跟信任,叫人直想把她抱在身上陪她大笑、攬在懷裡呵護憐惜。

  瞬間,他震懾的連忙收回目光,暗自低斥荒唐。

  天啊!他是怎麼了,竟會對個認識不過幾天的女子產生這種莫名的情愫,他不是向來獨來獨往慣了,怎麼也會奢想要把她留在身邊寵溺?

  他收拾著紊亂心思,專注於眼前的工作上,「喏,前面就是Lazienki,週末的這裡,任何人都可以盡情的聆聽蕭邦,蕭邦的存在無疑是波蘭最重要的觀光資源,也是許多音樂家的夢想標的。」

  「喔,是嗎?可憐的蕭邦,看來他得準備接受我這音樂草包的褻瀆了。」她調侃自己說,眼神又是那麼的透亮,充滿天生的慧黠風采。

  走過被一片翠綠包圍的小徑,Lazienki湖上公園裡有許多人往來散步,時間不到,露天音樂台前已經坐滿了人,恭雪珊跟隨著冷日堯的腳步,挑選了最角落的位子坐下,等待蕭邦鋼琴的洗滌。

  偷偷瞄著身旁的他,她想,如果他不是冷春曉,為什麼命運會安排他們相遇,他跟冷春曉是那麼的相似,就算是孿生兄弟,也不可連眼神、說話的口吻都如此的神似。

  然而,他始終冷淡得叫人不知所措,儘管她內心澎湃得幾度想要仰天大嘯,儘管她用滿懷希望光芒的眼神追逐他的身影,他卻依然不為所動的澹然。

  冷日堯目光總是堅定沉潛,湖面上的粼粼波光,輝映著他眼底的困惑。

  為什麼她總是堅稱他就是她以為的冷春曉,儘管他已經無數次的表明立場。而那個叫冷春曉的男人究竟是誰,為什麼能夠讓她如此瘋狂執著的看不清事情真相?冷日堯想到此竟然覺得苦澀而不是滋味。

  露天音樂會在鋼琴的曲調中揭開序幕,蕭邦的樂迷在他的曲調中紆發震撼與感懷,心靈深處的憂傷與恩喜仿佛在這一刻都被喚起。

  恭雪珊眼眶發熱的說不出話來,始終默默的注視著身旁專心聆聽的他,看,他的眼神如此堅定無畏,仿佛父親死去的消息傳來那天,他把象徵未來的手伸到她面前時,那麼的堅定卓絕。

  冷日堯感覺自己正被一雙眼眸所注目,他忽地回過頭來,卻見面前的那雙眼睛哀傷的迸落兩串淚珠,落在她白皙的臉上,驀然,他心頭感覺一股異樣的酸楚,手指不自覺的伸上前去,親昵的撫去清透的淚珠,孰料,她的淚卻益發的洶湧,成串成串的落個沒完,把他的心頓時揪扯得更痛。

  她為什麼哭?難道她不明白,她悲傷的眼淚會讓男人的心揪痛。

  她該笑的,花樣的女孩是適合笑容的,而不是眼淚。

  「為什麼哭?」托捧著她的臉,他憐惜又嚴肅的問。

  她什麼也沒有回答,只是傻氣的笑著搖頭,避開他的手指。

  為什麼?為什麼她的眼淚讓他如此的震撼,當理智回復後,他把內心的激動穩穩的藏匿,然後把緣由歸咎給蕭邦,一定是蕭邦的音樂讓像她這種抱持朝聖心態的觀光客,不可免俗的矯情一番,一定是這樣!

  冷日堯不願承認自己的真心,不願承認自己因為她的眼淚而受到牽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想過有一天身邊會出現這樣叫人不舍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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