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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撚盞小燈以供照明,為了消毒,她倒光了一大瓶碘酒,傷口能貼的就貼,不能貼的就纏上繃帶,反正她也不知道該灑什麼藥,總之醫藥箱裡看起來比較多功能的藥全都被抹在他身上,簡直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瞧他被打得鼻青臉腫,還是那麼俊美無儔,傷口再疼也面不改色,閉上眼睛像是在入睡了似的。

  可是恭雪珊卻是擔心又生氣,真不懂他好端端的幹麼老把自己搞成這樣?悠悠閑閑、平平靜靜生活不好嗎?幹麼當什麼東港小霸王,不但在班上沒人緣,出外還會被埋伏攻擊,被警察當作麻煩人物,她真懷疑他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她拎著他沾滿血污的衣服到浴室清洗,蹲在地上,清水沖洗掉些許血漬,但是泰半的血污還是留在上頭,她舀了一勺洗衣粉,打出泡沫,搓揉了幾下,不知怎的,她的心竟突然發酸,酸得沁骨,仿佛是什麼東西闖入她的心,佔據了重要的位置,以至於她害怕會被奪走,因此難受得心窩發酸。

  她一再的深呼吸,想要把那異狀呼出,許久,她放棄的走出浴室。

  「上樓去休息。」

  冷春曉沒有異議,扶靠著她的肩上了二樓,她把床讓給他,而他已經累得沒有氣力去拒絕,整個身軀就這樣霸佔了她的床。

  她要走,他握住她的手腕,「剛剛,對不起……」他並不是真的要傷害她,只是情急。

  她安靜的搖搖頭,靠著床沿看他:心中五味雜陳。

  粉紅色的草莓床單有一股甜香撲鼻,就像是新鮮的棉花糖那樣,不消須臾,他全然放鬆的、徹底的入睡,這是他睡過最安穩的一晚。

  恭雪珊因為莫名的紊亂思緒,原先的瞌睡蟲一去不復返。

  為什麼收容他?或許因為他是她來到東港後最有緣的同學,因為什麼倒楣事都碰在一塊了。

  又或許,他的出現徹底的佔據她的生活,讓她為之沉淪,看著他的唇,她又想起那個吻,叫她心頭發甜的吻。

  驀然一笑,呋,什麼小霸王,衰神還差下多,瞧他狼狽的。

  眼一掃,這傢伙穿鞋的壞習慣讓她頭皮發麻,不想床被弄髒,又念在他是傷者的份上,她掙脫掉他的手,像個小媳婦似的幫忙脫下他的鞋,包括他臭氣熏天的臭襪子。

  「冷春曉,你果然是人稱東港小霸王,連腳丫都比別人臭上百倍……」

  翌日,冷春曉精神抖擻的醒來,雖然身上的傷還疼得精采,可是他睡得極好,飽飽的呢!

  爬爬頭髮,他的視線橫掃屋內一圈,看見恭雪珊的頭靠在床沿,身體歪倒在地板上,睡相……像憨豬。

  他伸出手指,很可惡的掐住她的臉頰,好軟好軟的觸感。

  「唔……」她嚶嚀著抗議。

  他覺得好笑,唇上扯著生疏許久的笑容,嘖嘖,雖然引起一陣疼,可是他真的忍不住想要笑。

  不經意的瞄到,他發現自己的腳丫子變乾淨了。他驚訝的弓著腳仔細審視,一度還以為自己視力有問題,待看見床尾擱了一盆污水,他明白是她幫他把腳洗乾淨了,強烈的暖意流過心田,好暖好暖。

  一開始是因為她像棉花糖的甜軟嗓音,後來是她整個人都充滿笑點,挑釁逗弄她,讓他體驗惡作劇的快樂,他卻也因她不經意顯露出來的態度,感受到被信任、被需要的虛榮,現在,他又被她的對待暖了心,那以為早已冰冷的心……

  從他與父親關係宣告破裂後,從摯愛的母親自殺後,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他激動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許久,冷春曉伸手推推她,「我的鹵肉飯可以兌現了嗎?恭雪珊——」

  恭雪珊睜著惺忪睡眼,一看見眼前他露出大大的笑容,隨即驚駭萬分的嚷嚷著,「欸,冷春曉,你不要緊吧?這不會是迴光返照?我的媽呀,你要死也不要死在我家,那我會不敢住款……」

  一群烏鴉從頭頂飛過,冷春曉真恨剛剛沒有掐住她的脖子,喔不,他昨晚早該把她咽喉割斷的。

  瞧她盡說什麼鬼話,剛剛的感動在這一瞬間都被她給破壞殆盡,他沉著一張臭臉,「來不及了,因為我是來拖你一起下陰曹地府的,你賴不掉了。」惱怒的說完話,他完好的那只手掌瞬間巴上她的腦門,賞她一頓眼冒金星當早餐。

  「喔,很疼款!」她捂著腦袋哀嚎。

  「還知道疼,那就是沒死徹底,我捅你一刀送你上路算了。」板著臉,他下了床。

  「冷春曉,你真是不知感恩圖報欸,一早醒來就攻擊恩人,你……」

  「拿來,你欠我的鹵肉飯。」他餓了。

  「鹵肉飯,你吃X吧你!我問你,你昨天幹什麼去了?」

  「什麼也沒幹。」他抬眸逐一審視著她家的陳設擺飾。

  真是棟有夠老舊的屋子,平常晴天還好,到了雨天,怕是外面下大雨屋裡下小雨,幾十年沒人住了,也只有恭家這外地來的人會傻得租下這間鬼屋,唯一的好處就是房租便宜得不像話,看來,他們家真的很潦倒,連張像樣的桌子都沒有,瞧,她缺腿的書桌還是用書勉強墊的,標準窮得連鬼都怕的狠角色。

  「騙人,什麼都沒幹會被打得慘兮兮?」

  「你覺得一個人要抵抗十多個很容易嗎?我能站在這裡聽你說話已經很猛了。」聽她劈裡啪啦的說,冷春曉很後悔自己剛剛幹麼沒事吵醒憨豬。

  「好端端的人家打你幹麼?」她對他的說詞很不以為然。

  「你怎麼不乾脆去算塔羅脾好了?天曉得,我不過是走出我家大門,就被盯上了,你問我我問誰?」

  「是不是那天那兩個小混混來尋仇?」跨步上前,她小心翼翼的問。

  他仇家太多了,撇開東港當地的人不說,外頭多得是想扁他的人,不足為奇。

  「可能吧,我不知道。」冷春曉推開她,走去拿過吊在牆上風乾的衣服穿上,「你家看起來還真是簡陋,不過勉強可以住啦!」

  聞言,恭雪珊瞠大眼宛若牛目似的瞪他,老半天說不出話來,臉開始發燙。

  「還有你房間的佈置……嘖,真幼稚,都念高二了還這樣,說出去笑掉人家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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