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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哼,一個小日本鬼子婆,幹麼讓她?反正我罵她,她也未必聽得懂。」她驕縱如常,頂一回離去。

  張錯關上電視,闔眸沉思。他又想起了拾翠,十年,整整十年,他與拾翠已經分開了這麼久,他不知道孤單的拾翠能去哪裡?不禁又悵然起她的孤獨。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這裡會是拾翠的家,一個安身立命的家園。

  他向來對人是沒多大注意的,可是打從北川麗子坐上餐桌,張錯忍著心中不小的震撼,逼著自己不要看她,但是,不經意的,他眼角的餘光還是會碰觸到這個一身和服的女人。

  這是北川麗子來到天豐棋院的第一頓晚餐,她用三根手指精准的扣住瓷碗,食指勾住,拇指與中指施力勻稱的相抵著,她連吃飯都散發著一種迷人的氣勢。

  席間她見到這輩子都牽念不忘的阿錯哥哥,她強壓住內心激動的情緒,客氣有禮的用日文與他寒暄幾句。

  知道嗎,人有時候是很容易滿足的,即便只有簡單幾句的客套問候,她的心早就已經沉沉浮浮百來回了。

  同桌的還有張士傑、方思詠,而後者的高傲依然如昔,睥睨的神態彷佛她是女皇,要大家對著她鞠躬哈腰。

  「士傑,她是你哪裡請來的日本婆,一整個晚上都是唏哩呼嚕的日文,天知道她在鬼扯什麼,跟這種人吃飯很累呀。」

  「思詠表姊,麗子是來自日本圍棋界的貴客,請你不要怠慢,萬一她有什麼不高興,屋外等候的媒體馬上會將天豐棋院批評得一點立足之地也沒有。」他警告的提醒。

  「喝,怕什麼?小日本鬼子又聽不懂中文,即便我現在用-大串的中文罵她婊子、妖婆,她也聽不懂。」方思詠不以為然。

  北川麗子在心中竊笑。繼續使著你的任性與驕縱吧!

  隨便怎麼罵,有一天,她會選個好時機,嚇嚇這個方思詠不可。

  桌邊的張錯依然靜默,壓制著內心的澎湃。她很美,美得叫人屏息。

  看著爭執,他裝作啥也不在意,只是安靜低調的吃著飯,她眼中的他,那模樣就跟十多年前,她第一次在天豐棋院吃飯的時候,一點都沒有變。

  看著看著,北川麗子心底沒來由的一陣悸動、酸楚。

  正當晚餐陷入一種吊詭的安靜,外頭傳來熱絡的聲音。

  「阿錯,我老婆今天沒煮飯,我們夫妻來張家搭夥。」邵恩新的聲音從門邊傳來,攫住了北川麗子的注意。

  是恩新,他身旁的女子應該就是他口中的老婆吧?沒想到她會這麼快見到他。

  「嗄?有客人?」邵恩新也愣了一下,「而且還是大美人。」

  「對,所以你這個臭要飯的,可不可以趕快摸摸鼻子走開呢?」方思詠刻薄的說。

  美,她哪裡美了,只不過粉塗得厚些,天知道卸妝後的臉能不能見?她不以為然的哼著不悅。

  「你這老要飯的都還在,我這臭要飯的幹麼不能吃?」他回堵了她一句。

  「北川麗子,從日本來參加圍棋名人賽的女棋士。」張士傑為他介紹。

  「喔,那我得來做做國民外交。」邵恩新莞爾的牽著老婆起身,用生澀的日文說了歡迎的話。

  見識到他的率直,北川麗子不禁掩嘴低笑了起來。她銀鈴似的笑聲,讓張錯不自覺的抬起眼看了她一會,然後在陷入迷惘之前,匆匆調離了視線。

  「做作——」方思詠不屑的說。

  「有人即便是矯情做作,都顯得美麗而不可方物,偏偏有些人就是連做作都不會,叫人除了討厭還是討厭。」邵恩新挑釁的迎上她氣惱的臉。

  「恩新,別這樣,有客人在。」他的妻子拉拉他的衣袖,要他收斂。

  「大哥,我的日文不夠流暢,麻煩你跟麗子小姐介紹一下恩新吧!」

  張錯瞥過一眼,不甚熱絡,甚至是埋怨弟弟的多事,這才對著北川麗子困惑的眼,解釋著邵恩新的出現,介紹完然後又靜謐得讓人幾乎忘了他的存在。

  他的內斂寡言,似乎不因為時空的轉移、改變而有什麼變化。似是察覺北川麗子過於專注的凝視,他的目光瞟了過去,帶著疑問。

  也許是玩心一起,她竟想要逗弄嚴謹的他。

  反正現在她是北川麗子,于情于理都是客人,諒他再怎麼不悅,也不至於攆她出去。

  「我發現張錯先生的臉,有一種翩然的俊美,相較於其他棋士的質樸平凡,張錯先生的俊美模樣更叫人怦然心動,在你結婚之前,我有機會嗎?」她美麗目光直直望進他的瞳孔,出其不意的流露出一種風情,那是挑逗甚或是挑釁,他該懂得。

  果不其然,他懂得這種挑逗。

  只見他重重的凝起了目光,用日文以著堅定冷漠的口吻說:「美貌永遠敵不過真心,請自重。」

  北川麗子不以為意,依然優雅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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