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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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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項君睿桌上會有屬於寰洋航空公司的紙袋?她伸手拿起紙袋,感覺一股沉甸甸的重量。 「最近有什麼建案是跟寰洋航空有關的嗎?」她思索著,卻想不起她是否曾經跟自己提起過。 猶豫著是不是要打開牛皮紙袋,然而捱不住好奇心一再的鼓舞驅使,她還是決定窺探一眼內容好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打開紙袋,小心翼翼的抽出裡頭的文件資料。 隨著大量文字的無聲陳述,燦爛的笑容褪去了,她感覺身體裡的雀躍一點一滴的消失,身體的溫度也逐漸下降,她驚愕的微啟著唇,卻久久發不出聲音。 項君睿辭職離開建築公司了,他參加航空公司的機師招聘?而身為女朋友的她,竟是一無所知。 心驀然揪緊,手無端發軟,沉重的資料叫她再也抓握不住的散落一地,極度震驚的沈逸嵐跪坐在地上,茫然無措的望著前方許久。 對於男友所要前往的浩瀚天空,往昔種種不堪回憶,竟像潮水似的猛然來襲,幾度要將她徹底淹沒。心,卜通蔔通的劇跳著…… 她把所有聲音隔絕於自己的世界,直到龐大的陰影籠罩著無助的她,她才別過毫無血色的臉龐,望向一臉靜默的男人。 項君睿一回到家就在屋裡四處叫喚玄關那雙鞋子的主人,最後,終於在客房看到了她,「怎麼不應聲?」他笑問。 直到目光看見散落一地的資料,還有她充滿控訴的眼神,他才明白她為何這麼反常。 斂起笑容,「你都看到了?」他打破沉默的問。 失了靈魂的她緩緩點頭。 他低歎了口氣,在她面前蹲下,「本來打算今天要跟你說的。」 打算今天?難道他就非得等到大勢底定了,才願意告訴她嗎?他就這麼殘忍的全然不給她一點預警、告知? 難道他不知道,自己這輩子最恐懼、最討厭的就是頂上這片無垠的藍天,為什麼他卻偏偏要往藍天去? 「小嵐,」項君睿輕觸她的臉,感到一陣微涼。 天氣還冷著,她竟穿的如此單薄,他立刻脫下身上的外套,披裹住單薄的她。 唇上的粉嫩失了色澤,她用微顫的口吻問道:「你什麼時候決定的?」 原以為他會在建築業界努力的開墾建構他們未來的路,然而他卻突然轉了方向,如此叫她措手不及,她胸口痛得幾乎喘不過氣。 「去年底。」他坦白以對。 「而你卻對我隻字未提!」沈逸嵐難掩受傷的說。 「因為不確定是不是可以通過航空公司嚴格的考驗篩選,所以——」 「所以你就徹底隱瞞我,連你辭職的事情也絕口不提。」她哽咽激動的說著。 「小嵐,我的原意不是要隱瞞你,只是不希望造成你心裡的不安。」 「可是你已經造成了——」她再也忍不住的大喊,夾雜著無法壓抑的啜泣,「難道你忘了我們的父親是怎麼在那片藍天失去性命的嗎?甚至還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一直以來我是如何討厭關於天空的一切,你應該都知道的——」 他們之間的牽繫除了愛情外,還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的父親都是在空難中失去生命,所以他們之間因此多了一份親匿且細膩的溫情牽引。 她以為他是懂她的,她以為!可是如今他卻這麼對她…… 「我當然知道,但是小嵐,正因為如此,我們更應該積極去面對這片不確定的天空,探知它的奧秘,我想要飛上去接近它、瞭解它,更希望藉由自己的力量,讓曾經發生的遺憾不再重蹈覆轍。」 驟然失去父親的恐懼十多年來不曾離開,就這樣躲在她心裡的某個角落,等待著下一次爆發,而項君睿竟然主動點燃了這條引線,她的臉上滿是苦笑。 沈逸嵐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他這樣的說法。 她永遠忘下了一九八五年的八月十二日,即將上小學的她,殷切等待著父親從日本出差回來,手牽手去買新書包和新制服。 然而當天發生在日本的那場空難卻徹底摧毀她的等待,父親再也沒有回來,只剩下黑白相片一張還有她和母親無盡的眼淚。 每當有人說著飛行的風光,她總是打從心理排斥,因為他們不知道那些風光背後隱藏了多少人的等待、擔憂和眼淚。 可萬萬沒想到,一直以來她以為心意相通的人卻如此撕裂她的信任,難道他就非要讓她每天提心吊膽的害怕惡夢再度上演,生活在那種無盡的揪扯不安中? 項君睿緊緊抓住她的肩膀,努力要說服她,「小嵐,我們不能一直被過去的痛苦捆綁住,而是要主動去認識、去化解,正因為我們的父親都在空難中喪生,所以我才更要接近藍天,盡我的努力把所有不幸的機率降至最低,你該知道我在乎的不是飛行員風光的身份,而是真心要熟稔這片天空。」 「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的心意到底是什麼,我只知道你就要離開我了!」她哭著掙開他的手,無法克制心裡再度汜濫的恐懼,童年時的傷再度被狠狠撕扯開來,她痛得無法思考、無法冷靜。 「聽我說,一年!請你等我一年,只要我完成在阿德雷德的飛行訓練,我就會回來,這一年的離開只是暫時的,我沒有忘記要跟你攜手一生的承諾。」 她怔了怔,喃喃念道:「阿德雷德……」在地球遙遠彼端陌生的城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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