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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真難得嘛!你郎大公子竟會喜歡這類型的女孩。」不知怎地,爾荻這話說來酸味四溢。

  「老兄,你可別冤枉我呀!尤其是待會兒當著穆言姊的面。」郎起波說話,是兩句不離蘇穆言。

  「事實就是事實,還狡辯!」爾荻口氣甚差。

  「什麼嘛,她是你回英國前交代給我的跑!」

  「什麼!」

  「你又忘記啦!你不是要我拿張支票給她嗎?還要她安心在家休養……」

  「那是我叫你去代我慰問因傷住院的梁秘書——梁秘書。」爾荻此刻才恍然。「難道……她就是?」

  「不然你以為她是誰呀!」郎起波給了他一記白眼。

  原來,她就是他的秘書小姐!難怪,每當他面對她時,總有一份熟稔的親切,但,為什麼她始終未曾提及她的身分呢?爾荻毫不猶豫地下了車,並直直地追著前方不遠的身影。

  「梁愛薰!」爾荻叫出了她的名。

  「是你!」一回頭,愛薰愣得無法置信。

  「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爾荻仔細地看著她的神情,仿佛她的眼中藏著直搗他心的秘密武器。

  「你想起我了?你真的想起我了?」愛薰激動得又是珠淚盈盈,她伸出手,直想撲進他的懷裡。

  「我沒印象,是郎起波告訴我的!」又是一次打擊!愛薰倏地把欲脫軌的情緒拉緊,伸出的手還在半空中懸著,而心,卻被摔落在地。

  聽說他們要去探視剛交保候傳的蘇穆言,愛薰也跟了去。

  在車上,愛薰不發一語,畢竟剛才的一場空歡喜,又教她難過至極。

  但,爾荻卻沈不住氣,心中的問號是一題接一題二你每天站在那裡做什麼?等人嗎?」

  「是的,我在等人!」愛薰氣淒清。

  「等誰?怎麼我從來沒看見?」爾荻有試探的心。

  「等一個……早就把我遺忘的人。」愛薰把臉側向窗遑,神情悲切。

  「是……是你男朋友?」爾荻內心百味雜陳。

  「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以這句做結論,愛薰便故意合上眼,不再回答爾荻欲出口的一切。

  有些感覺忘了就是忘了,說得再多再美,又能追回多少依戀?愛薰的苦,就在於說與不說,都無濟於事!

  但是,爾荻不懂!他只感覺到內心那無來由的痛!

  車子上了陽明山,駛入了郎起波租來的一楝兩層樓的別墅內。而蘇穆言被暫時安置在此,是郎起波為了就近照顧她的用心。

  「穆言姊。」爾荻一進門,就看見倚在窗邊面容憔悴不已的蘇穆言。

  「爾荻!」蘇穆言一開始是驚愕,接著就是掩面哭泣:一我沒這個臉見你,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九年來痛苦不已,是我的錯、我的錯……」

  「穆言姊,不要這樣,爾荻他根本就不怪你。」郎起波迅速上前把她輕攬在懷裡,並像對待孩子似地,溫柔地拍撫著她的背脊。

  「是啊!穆言姊,你也有苦衷,為了補償我,你也犧牲了你的青春哪!」爾荻對穆言本就有姊弟之情,再想到她竟因蘇燦珍的行為,也內疚了九年,那股心疼更是油然而生。

  「梁小姐,我也代燦珍向你道歉。」穆言走近佇立於一旁的愛薰,仍是淚流不停。

  「不,該是我要謝謝你,打翻了那杯有安眠藥的果汁。」愛薰說得誠摯。

  「可是我還是阻止不了。」穆言自責甚深。「希望不要誤了你的婚禮才好。」

  「婚禮?」爾荻詫異地望向愛薰。

  「穆言姊,沒有婚禮,已經沒有婚禮。」愛薰急欲阻止穆言說下去。

  「你本來是要結婚了嗎?」爾荻心口抽緊。

  「你怎麼會問這個問題?是你自己說。」穆言不解。

  「穆言姊,他不記得了!他把住進休蘭山莊的那一段全忘了。」愛薰插嘴,心中淌血。

  「忘了?!」穆言一臉愕然。「那你——」她看著愛薰。

  愛薰不說話,只是輕搖著頭,用悲涼的眼眸傳達她的請求——她希望穆言不要說出這個秘密,因為,在爾荻失憶的狀態下,這只會使他和她更難堪而已!

  蘇穆言懂了!她激動地緊握住愛薰的手,表達了她的心疼與鼓勵。身為女人,她畢竟瞭解有愛不能說的委屈!

  「爾荻,你……你一定要努力地再把那段失去的記憶找回來,否則,你會遺憾一輩子!」這是爾荻臨走前,蘇穆言唯一能給的「暗示」了。

  第章

  爾荻拒絕了讓愛薰回來工作的要求,因為她的腿傷未愈,爾荻希望她再休息一陣子再說。

  不過,由於爾荻身邊的事務大多,著實需要一位秘書從旁協助打理,為了這件事,爾荻還特別徵詢了愛薰的意思。

  「梁小姐,」他過於生疏的稱呼,令愛薰聽起來刺耳。「你覺得吳伶莉怎樣?」他問著。

  「她!」愛薰想了半晌,但卻也只能這樣說:「她挺能幹的,反應也快。」可是,我討厭她!愛薰吞下這句話。

  「那就好!我打算用她暫時代替你,當我的左右助手!」爾荻說。

  愛薰微微一愣,但卻也無話可說,只是隨即低下頭,藉由攪拌眼前咖啡的動作,來掩飾她內心深沈的落寞。

  暫時?當爾荻遇上了明豔的吳伶莉時,恐怕就不是這麼筒單的事了。而屆時,她梁愛薰又不知會被擠到什麼角落。

  刹那間,愛薰有墜入深淵的失落!

  自從與爾荻「相認」後,愛薰就沒有再於街旁守候的理由。雖然,有時她仍會偷偷地躲在奧森對街的騎樓,只為了消融心頭氾濫的思念深重。但是,映入眼簾的,卻是教她難受

  在爾荻神采飛揚的笑容,還有吳伶莉嫵媚動人的神情相互交融!

  此情此景,對愛薰而言,難免有被背叛的挫折,只是情何以堪的她,又能向誰訴說?

  一個女人最難忍受的,不是「不被選擇」的選擇,而是「不為所愛」的結果,因為前者尚有情有可原的無奈可說,而後者,就是一條死罪,什麼都沒有了。

  事已至此,愛薰已然心灰意冷,連郎起波三番四次約她出來,和爾荻一起吃頓飯的撮合,都被她回絕了。

  「愛薰,你真的放棄他了嗎?」這段日子以來,反倒是蘇穆言成了她精神上最佳的支柱。

  「這不是誰放棄誰的問題,」愛薰歎著氣,悠悠地說道:「是愛放棄了我。」

  愛薰一直相信,真愛是不會被遺忘的,除非,它只是被誇大其實地氾濫在人們善變的心中。

  初秋的臺北街頭,有低調的柔和!

  坐在公園裡發呆的愛薰,突然懷念起休蘭山莊裡的靜謐。

  「不知道秋天的那裡,會是怎麼樣的美麗?」愛薰突然間升起去趟東部的念頭。

  她把這個衝動對穆言說,而穆言立刻答應了她的要求,並自願陪她回去台東。

  舊地重遊,有甜蜜、有辛酸在此中交錯。而愛薰不說,卻在面容中依然流露了所有。

  「可惜了這楝樓。」愛薰凝望著早已被燒成廢墟的芸園,不禁又想起了爾荻冒險救她的情景。

  「這恐怕是燦珍的傑作,」穆言搖著頭,眼神怔忡:「她一直很討厭這楝樓。」

  「是因為黎曼芸住過?」愛薰脫口地說。

  「嗯,」穆言點點頭,又說:「那裡面有黎老師最愛的野薑花。」

  「和一張有Rain And Tear的老唱片。」愛薰接口說。

  「你怎麼知道!」穆言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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