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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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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九九七年,臺北。 在昏迷了三天后,爾荻終於醒了! 中度腦震盪的他,醒在藥水味刺鼻的頭等病房裡。 「這裡是哪裡?」他撫著頭上的紗布,一頭需水。 「是臺北,前天才從花蓮把你轉來此處的!」一位年約四餘歲的男子站在爾荻右側的茶几旁。 「起波?你怎麼會在這裡?」爾荻有說不出的訝異。 「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情,我就算住在北極也得兼程趕抵。」郎起波目前定居在美國,是當地有名的華人律師。 「出了什麼事情?」爾荻反倒是問起他來了。 「啊?你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上了社會版的頭條新聞啦!」郎起波用極端憂慮的眼光,盯著爾荻腦袋上的紗布包紮。「該不會你又喪失記憶了?」 「又?」爾荻皺了眉頭一下。「我……曾喪失記憶嗎?我記得,我是倒楣一點,好不容易回臺灣來一趟,卻一出機場就被車撞了。」 「喂,那已是半年多前的事啦!」郎起波更煩惱了。 「什麼?我在醫院躺這麼久?」爾荻差點沒跳起來。 「不對,你因車禍而喪失記憶,這半年多來的時間,你執意要待在休蘭山莊,把失去的記憶找回。」 「那為何我現在還待在醫院裡面?」爾荻不解。 「因為……因為蘇燦珍精神崩潰,用安眠藥迷昏山莊裡的人,並把穆言姊敲昏,把你的腦袋砸出血來,更在你秘書的身上捅了幾刀,唉!反正就是一樁兇殺案,還好是你那位秘書機伶,不但制伏了燦珍,還用著僅剩的力氣報了警……」郎起波索性從頭到尾說給他聽。 爾荻無法置信地聽著郎起波描欽這件驚心動魄的殺人事件,因為,他從不知道在他們薛家有近二年資歷的蘇燦珍,竟然會為了他薛爾荻,處心積慮,甚至於痛下毒手地對付他身邊所有的女秘書,連疼她的穆言姊都被她敲得頭破血流。而,更離譜的是,他卻完全不記得這樁恐怖案的前後始末,雖然,他因此尋回了記憶中的自我,但是,這半年多來的空白,他又如何填補得過? 「穆言姊呢?她嚴不嚴重?」爾荻關心地問道。 「唉,」郎起波沈著臉,憂心仲仲:「她才真的嚴重了。」郎起波看著爾荻,有難以啟齒的面容。 「說啊!」爾荻這一看,更急了。 「她被檢方收押了,罪名是藏匿兇手、涇滅罪證。」 「不會吧!」爾荻認為鐵定是警方搞錯了。 「是穆言姊自已招認的,」郎起波眼眶泛紅。「還是我陪她去做筆錄的。她一直知道蘇燦珍暗中搞鬼的事,可是,她無力勸阻,也不敢向你揭穿燦珍的惡行,只能儘量地破壞燦珍的把戲,然後再偷偷地藏起燦珍所留下的蛛絲馬跡,怕你發現而把煤珍送進牢裡面。」 「穆言姊真傻!早告訴我或許可免掉這次的事,而燦珍也更多被我開革,根本沒有報警抓她的必要嘛!」 「是她殺了曼芸姊。」郎起波語氣仍有悲憤。 刹那間,爾荻讓印起波的突來之言,衝擊得說不出話來。因為,黎曼芸這名字,是九年來他不敢再想、也無力敢提的三個字,而今,它又再度清楚地繞在他的算邊,他除了有措手不及的心痛外,腦子裡又浮現了多年前黎曼芸全身濕淋、氣絕身亡的一景。 「曼芸姊,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爾荻不禁又抱頭歇斯底里。 「爾荻、爾荻!你醒醒哪!你還沒聽清楚嗎?」郎起波用力扳住爾荻的激動身軀,並提高聲調地對他說個明白:「曼芸姊不是自殺,是蘇煤珍硬把她推下湖的!爾荻,你聽見了沒?曼芸姊不是我們害死的,她真的不是我們害死的」郎起波說若說著,不禁也嚎啕大哭。 想想這幾年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刻,遠在美國的他總是輾轉反側,他和爾荻一樣,都被當年的悔恨困得動彈不得。 「起波,你——沒騙我?」爾荻的心境霎時有難以言喻的解脫。 「這是穆言姊要我交給你的。」郎起波從日袋中拿出一條野薑花造型的水晶項鍊。「穆言姊說,她對不起你,她原先不知道曼芸姊是被燦珍推下湖去的,而是在當年你們何算全家搬回英國,她正在整理行李箱之際,才在蘇條珍的櫃子裡發現的……這九年來,穆言姐的內疚也不亞於我們哪!就為這樣,她才寧可口絕掉多次結婚的機會,就為了照顧你以彌補她對你的虧欠呀,」 「欠我的不是她,是蘇燦珍!」爾荻難掩忿恨。 「她已經精神崩潰,被送進療養院去了。」 「可是穆言姊卻被她抱下水。」 「這就是我回來的另一個目的,」郎起波的眼光中有戰鬥的光芒乍起。「我要替穆言姊辯護,幫她渡過這個劫數!」 就在此時,爾荻仿佛在印起波的眼瞳中,看見了當年為愛癡狂的約瑟。 「對了!忘了問你,我的那位秘書要不要緊?」爾荻隨口問著。 「頗嚴重的,她因為失血過多又傷到內部組織,怕是要休息很長的一段時間了,不過,她似乎挺關心你的,頻頻向我詢問你的情形。」郎起波早在爾荻醒來的前一天,就和警方一起去病房請她做筆錄了。 「能不能再麻煩你幾件事情?」爾荻若有所思地說。 「說吧!現在你也只有我可以麻煩了。」 「先替我訂張機票,我想回英國去療善,免得害你兩頭跑,不能全心全意替穆言姊打官司。」 「也好!反正你在這兒沒半個親人照料。」 「再來,我公司的事,你稍微替我注意一下,最重要的是,我那位受傷的秘書,你代我去慰問她,並由公司撥出一筆醫療費用和補償費,讓她就算一年內不上班,生活也不會出問題。」 這原本是爾荻對員工的體恤! 只是,在這份體恤的背後,又藏著多少愛薰的震驚和傷痛! 爾荻走了!愛薰的夢,也碎了! 那句「就算我回英國,也不會把你忘記」的話,還溫熱地留在她的耳中,但他卻依然毫無眷戀的走了! 愛薰不甘心,就一張支票和一句片段失億症,竟完全把她的愛一筆勾銷,把她的情付之東流。 也正因為不甘心,愛薰在出院的每一天裡,都會跛著重傷未愈的腿,佇立在奧森對街的綠蔭人行道上,注視若在奧森門口的來往人群,想著、盼著,全是爾荻的身影可否會再度出現在她的眼眸裡。 雖然,她曾試圖要提早銷假上班去,為了爾荻,她是顧不得自己的病,但事情並未如她想像中的順利,電話中的胡墨翎不是要她多休息,就乾脆在話裡擺明,公司目前沒有適合她的位置。 此刻,人世變遷、人心無常的感慨,愛薰又何上體會二字而已! 自醫院回來後,已有個把月徐,炎熱的夏季轉問,亦有了秋的涼意。 愛薰被風吹亂的發滿天飄逸,而她伸著手輕攏著身上的線杉外衣,那憔悴不堪的神情中,又平添滄桑幾許。 「賣花喔很便宜的花。」沙啞的叫賣聲挑起了她的注意,一個回頭,映入她眼簾的,是純白無瑕的野薑花。 她當下買了好幾把,不是貪問它的花香,而是——花香中,有著爾荻給她的種種難忘。 愛薰抱著花,又一跛一跛地走向回家的路上,而滿腹心事、低頭沈思的她,卻始終沒注意到前方疾走而來的步伐. 「哎呀!」她倏地被人用力地撞了一下,連手上的花都不聽話的摔落在地上。 「你走路不長眼睛嗎?」 好個熟悉的怒駡!愛薰驀然地抬起頭,無法置信的激動瞬間漲滿心頭。 是爾荻!我的爾荻終究回來找我了!愛薰眼眶轉著淚,正等待著他的溫柔。 爾荻有哭笑不得的衝動!向來不迷信的他,根本不相信他的八字和臺灣相沖,可是,在經過一次車禍、一次被砍之後,而今,他又才剛從飯店放下行李過來,就又遇到這等麻煩——被個女孩撞個滿懷,又不小心把她的花踩爛,而偏偏她又不說話,只是閃爍淚光,一副要他負責到底的模樣。 「喂,你不要哭嘛!最多……我賠你花嘛!」爾荻有些不耐煩地掏出千元大鈔,並隨意地瞟了地上的碎花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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