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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第八章

  秋天的蘇子河,已有了少許的蕭蕭氣息。

  尤其是在陰雨綿綿的時候,遊客稀落、行人少有,只剩灰濛濛的一片籠罩著蘇子河,連平日生氣蓬勃的河流都像是心事重重,流著流著,好似載不動許多愁。

  多像雷越此刻的心情起落。

  「雷越……」張筠芝遠遠地喊著,而身旁還跟了張念。

  「這麼巧?」雷越有點恍惚地看著他們。

  「不巧!是特地來找你的。」張念說著。

  「找我?有事嗎?」

  張念沒說話,只是面有難色地示意要張筠芝開口。

  「到底是什麼事?」雷越有點不耐煩了。

  「是——是張導想請你演努爾哈赤!」張筠芝一口氣說完。

  「啊?你有神經病呀!」雷越站起了身,拍拍褲子上的草屑。

  「我知道這個請求太突兀,可是,要不是莫青臨時出狀況,我們也不會來麻煩你。」

  「莫青出事?!」雷越昨天還看見他的,怎麼一晃眼——

  「他昨夜讓人給剃光了眉,還說他不配演這個角色,要他早早滾回臺北。」張筠芝的樣子,像是挺樂的。

  「他就這樣被嚇跑了?」雷越覺得那莫青還真是虛有其表。

  「當然,嚇他的可不是人哪!他還真是屁滾尿流的狼狽呢!」張筠芝想起來就發噱。

  「唉!這幾千萬都砸下去了,如今卻因為男主角老出問題而拍不成,雷先生,我是真的希望你能來幫我。」

  「不行!我哪會演戲啊!」雷越拼命搖著手。

  「你只要演你自己就行啦!」張筠芝插著話。

  「是啊、是啊——大家都說,你簡直就是努爾哈赤來轉世的!演他,連替身都不用了!」

  張念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硬是轉著他那三寸不爛之舌遊說著雷越。但,雷越就是不點頭,除了沒興趣之外,他的一顆心全懸在那位喚琉璃的女子身上。

  「雷越,沒人比你更適合演努爾哈赤。」張念仍不死心。

  「我扮努爾哈赤,那誰扮琉璃?」不知怎地,雷越就這麼脫口而出。

  「琉璃?又是琉璃!不是告訴你,在努爾哈赤的所有女人裡,沒有一位叫琉璃的嗎!」張念真搞不懂他在執著些什麼。

  「呼呼——」就這時候,一陣狂風乍起,蘇子河頓時怒潮洶湧,像是被激怒了什麼似的。

  所有的人皆臉色有異,尤其是張念。

  「阿璃!阿璃!是你嗎?」雷越突然這麼認為。

  就這一瞬間,風平浪靜,像是一場幻覺。

  「雷越!重回往日!」張筠芝像悟出什麼似地興奮。

  「什麼?!」雷越不懂。

  「記不記得那位老翁說過的話,他說要找琉璃就得重回往日。」

  「你是說……」雷越至此恍然明白。

  「對!這一切不都全是註定好的。」張筠芝這才知道,男主角一而再、再而三出事的緣由。

  原來,就是要讓雷越重回努爾哈赤傳奇的一生。

  但,用意何在?

  鐵定與那位琉璃脫不了干係。

  「好,我答應你——」雷越出乎意料地點頭應允。

  「你——真的答應?!」張念在喜出望外之下,還不清楚究竟是什麼讓雷越突然改變了心意。

  不過,他唯一清楚的是,這次男女主角的配合一定沒問題。

  戲,拍得出奇的順利。短短的幾天,就把莫青落後的部分給補得剩沒多少,雖然,拍片期間,雷越的意見不少,不是嫌劇情走向不對,就是埋怨臺詞不像努爾哈赤會說的語句,但,往往經由查證,都發現雷越的說法比較接近史實,因此大家在求好心切下,反而更樂意隨著雷越的建議行事。

  而雷越本來也對自己的演技沒信心,可是奇怪的是,只要他一穿上努爾哈赤的那一身戰袍,就仿佛有股氣流貫穿他的腦門,教他一時間忘了自我,完完全全地融入了努爾哈赤的愛恨情仇中。甚至於,下戲以後還久久無法自其中掙脫。

  例如,昨日下午的外景,是一場武打戲。在滿是機關陷阱的樹林裡,努爾哈赤要展現他的絕世功力。

  「卡麥拉!」導演一聲令下,四周竹箭頓時齊天射去。

  「小心!」突然間,雷越就吼出這句,並且當著眾人的面沖進那混亂的機關裡,右手一撥、左手一揮,精采漂亮地把這幕一鏡到底。

  「好哇、好哇!」眾人雖是詫異,但仍被雷越的突來之舉搞得又驚又喜。

  「好什麼好!」雷越一臉鐵青地怒斥著,「要放箭之前,你們沒注意到有個女孩子站在那邊嗎!」

  循著雷越的手指望去,除了搖曳的樹枝外,什麼都沒有。

  「哪來的女孩子?」大家都異口同聲地說著。

  「就是站在那裡的——」他一回頭,只剩一片樹林。

  這場戲,大家是說精采得無與倫比。但,沒有人知道,在這場戲裡,雷越真的經歷了千鈞一髮的危機,尤其是當他看見他要找的阿璃就站在眼前時,那種焦慮與緊張更教他在下戲之後,還輕鬆不起。

  而那生死交關的情景,卻是他夢裡不曾遺漏的點滴。他甚至還記得那一天,琉璃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服,同他說過怎樣的話語。

  天啊!你到底是誰?我要如何才能與你相見?雷越感覺到,在他的生命裡,那位叫琉璃的女子,一定佔有著極為驚人的分量,才會讓他不惜一切代價來尋找她。

  傍晚時刻,雷越趁著沒戲,又來到了蘇子河畔佇立。

  夕陽西下,將整個蘇子河映落得格外輝煌金碧,可惜此刻的雷越已少了把玩相機的心情,他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站在這裡,沉澱著他內心濃稠的感情。

  「這會兒你可是得意了!」突然間,背後傳來寒冷的話語。

  「是你?!」雷越一轉身,便發現莫青戴著一頂帽子,神色詭譎地站在那裡。

  「怎樣,主角當得還過癮吧!」他牽扯著嘴角說著。

  「你不是回臺北了嗎?」雷越嗅到一股火藥味。

  「哼!想這麼容易就打發我走 未免太瞧不起我莫青了!」

  「這些話,你對我說做什麼?不是你自己要離開的嗎?」雷越不喜歡再同他窮攪和,遂轉了身,逕自朝河的另一處走。

  「站住!你別以為你搞的鬼我不曉得!」莫青顯得激動,「是你派人來裝神弄鬼的,是不是?!還下了藥,趁我睡得不省人事之後,再剃光了我的頭——」

  「神經病!」雷越只說了這一句,還白了他一記眼光。

  「你以為我這麼容易上當!哼,我每天都在片場暗中觀察,竟然發現只要是你的戲,整個過程就格外順利。」

  「那有什麼不對嗎?」雷越不耐煩地說道。

  「當然有問題!因為不可能會那麼順利,我曾經歷其中,所有的難度我清楚的很——你,一定是你先故意破壞我的,再將自己頂替,才有會如此的成績……」

  雖然雷越對莫青的指責是嗤之以鼻,但,無可否認的,雷越總覺得的確有股力量來助他完成一切的事情。

  「就算真有什麼因素,那也並非人為的。」雷越突然覺得莫青也挺無辜的。

  「你以為這樣說就可以撇清你所做的事!」莫青握緊拳頭,步步逼向雷越。

  「我什麼事都沒做,何需撇清?」雷越不想再多費唇舌,逕自大步離去。

  「站住!不許走!你還沒還個公道給我!」莫青一個衝動,倏地上前扳住了雷越的肩頭,二話不說就往他的臉灌了幾個拳頭——

  「你幹什麼!」雷越是愣住了,但在回神過後,他立刻閃過了莫青的第二波攻擊,並使出一記回旋踢,踢中了莫青的肚子。

  「還不出來!」莫青手一揮,登時兩旁竄出了幾個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漢,一擁而上地對著雷越用力猛敲。

  由於此處林樹茂密,又稍嫌偏僻,因此,這等暴力血腥的場面沒人看到。而雷越就在寡不敵眾下,讓這一夥人敲得頭破血流,再趁著昏暗的天色,被推入了深不見底的湖水中。

  冰冷的湖水,立刻清醒了雷越的昏沉,但他已是累累傷痕,根本無力自救。

  他只能閉著氣,任憑身體緩緩地下沉著,而腦海中是一片空白,連恐懼都沒有。

  呼吸快憋到了盡頭,雷越想,如果這真是生命的最後,那他唯一的遺憾,就是此生還沒有愛過。而他對愛所有的情緒起落,全是在夢裡經驗的。

  算不算愛過?他此刻已無法思索。

  「阿金……」突來的呼喚進入了他的耳裡。

  想不到臨死前還會有幻聽。雷越心裡才這麼想著,就頓時感覺到有一雙手托起了他的身子。

  他倏地睜開眼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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