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方穎 > 黃金美人 | 上頁 下頁 |
二十九 |
|
她模糊的想起蘇子瞻的一篇長調詞——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開,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杜爺……」會是片紫下毒的嗎?這幾日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想不透片紫的動機為何?在昆名的相遇,是她所精心策畫的嗎?裝餓、裝凍,以謀取他們的同情,繼而入駐杜館,毒害杜爺? 會嗎?會嗎?她無法相信自己的一片赤誠竟被片紫利用,難道她和杜爺有深仇大恨嗎?不可能!杜爺鮮少插手朝政中事,沒道理會殘害到片紫的親人,那麼,是為什麼呢? 想著想著,悲從中來,她忍不住輕啜出聲。 「唉——」幽長的歎息聲由她身後傳來。柴房全由木板所建,隔音效果不佳,外頭的聲響很容易就聽見,她愣了一下,反身輕敲身後的木板。 「是誰?是誰在外面?」她略停頓下。「彌月?是你嗎?彌月。」 對方沒回答,語音幽深的隨風拂來。 「記得小時候,時常被罰寫詩書,當時心中在想,為什麼要罰寫詩書?難道寫一寫,頑皮之心就可以消弭無蹤嗎?如果真是如此,那麼詩書應當拿去大牢裡給犯人們抄寫,以後他們出獄,就不會為非作歹、重蹈覆轍,世界上的壞人會愈來愈少,直至匿跡。」她笑,很悽楚的笑出聲。「當我把這想法告訴爹爹時,爹爹卻笑著打我的頭,說我的腦袋瓜裡怎麼老裝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可是他從未反駁過我的想法,總是任我異想天開一她突停頓下來,再說時已帶淚意。「當我知道有可能是片紫下毒時,我好氣她,也好氣你;因為是你將片紫帶回杜館的!可是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你幾乎算是足不出戶了,哪兒瞧得出這人心叵測,你這麼純真又仁慈,又哪猜得出人心險惡,連我都看不出片紫是這樣人面獸心,更罔論你了。而當重璞提起你們是在昆名拾回片紫的,我好驚訝,原來看日出只是幌子,玄機你和表叔……原來是那麼一回事兒!而昆名是邊緣省分,極易與外界交流,雖然我臻肅王朝有禁航旨,可外邦有無,我們卻無力去瞭解或阻止,所以,若我猜測沒錯,片紫是異邦人。」 「異邦人?」魚玄機疑惑的問:「但我們救起片紫時,她身著臻肅的衣服啊,所以我們才不疑有他的救起她。」 「如此用心良苦,難道你還料想不出嗎?」杜彌月翻轉身子,正對木板,宛如與玄機面對面一般。抑制悲痛如潮,她冷靜的思想始於至末,以前靈敏聰慧的杜彌月像重回她身上一樣。」如今尚不確定是否真是片紫所下毒,但她的行蹤成謎,已經很清楚的告訴我們——她不再是我們所認識的走投無路、身世淒涼的片紫了。」 魚玄機一怔,跌坐在草堆中。 在彌月這一番頭頭是道的分析裡,心底那一絲殘存的期盼和信任已全然瓦解,自己的引狼入室導致杜爺命喪黃泉,雖尚待真相大白,但她的心卻為這可能而椎心刺骨。就算片紫不是兇手,但她的身分依舊惹人議論,現在只能等片紫出現,說明一切——片紫!你於心何忍陷我於不義?!淚不禁滾落。 「玄機……」太明白玄機的個性,知道她會因自己的一念之仁而招致禍端的事傷心欲絕,可她卻也無力去安慰她什麼,最近發生的事令她心亂如麻,尤其爹爹的死訊更令她招架不住,原先圓潤的臉龐在短短三日內已尖削下去。重璞的愁眉苦臉,表叔的左右奔波,玄機的含冤待雪,再加上郭上林每天的糾纏,使她是頭痛欲裂。 現在南裡正沸騰的談論著這樁「異邦義女殺害平民王爺」經過斷章取義、以訛傳訛的事件,也不知消息是如何傳出的,武術練習場已經停止,大夥兒全忙著爹爹的後事。爹爹—— 抬眼望著皎潔圓月,淚水猶如斷線的珍珠般,不斷墜跌,心底那翻山排海的悲傷卻怎麼也止不住,一波波的襲來,像是永不停歇。 她們,就背靠著背,隔著一塊木板,依賴著彼此的親密,依賴著彼此的相信,這麼靜靜的,默默的,誰也不說話,訊息就在聲息傳遞中悄悄流竄,共凝墨黑中一輪明月。 風,輕掠過,一切都顯得那麼沉寂且悲慟。 一個月過去,仍遍尋不著片紫,她像在世界上蒸發一樣。魚玄機已由柴房搬回到房間,仍然軟禁,但比在柴房時已經好太多太多了。 杜棹廣的葬禮在皇上的主持下,隆重且盛大的葬入皇族祖墳。杜彌月和重璞忙著通知遠在他邦的大哥,因為大哥從未有一個永久的落腳處,尋找便如大海撈針一般,機會渺茫,但仍依大哥寄回的書信中尋覓一絲蛛絲馬跡,臆測大哥目前大概在何方,再派人捎信過去。 今日,皇上有感于世事無常,本于杜棹廣生前致力於廢除禁航旨及要求十一王爺回朝,特地下旨,正式廢除禁航旨,開始大力培訓海軍,建造戰船,而十一王爺也調回朝中。 聽到這樣的消息應當要開心的,可淩隱霽聽見皇上將兵部尚書呂大人的千金指給他時,原先的喜悅已蕩然無存。 「皇上,微臣不能接受!」 皇上瞪直眼。 「什麼?」 「容臣直奏;臣已有一兩情相悅的女子,除了她,臣無意接納其他女子。」 「喔,是誰?」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