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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他伸手一撈,想拉住她頻頻後退的身子,她那梨花帶淚的臉孔使他的心狠狠一揪。錯了嗎?

  「玄機,你別這樣,什麼來歷不明?!在我心目中,你就像仙子一樣高貴典雅、豔麗絕塵,你的身世一點兒都不重要,真的不重要!我是王爺又如何,我一樣是有血有肉的人啊。但我不能這麼做,我給你的愛應該和給彌月的一模一樣,不管我多麼想保護你,也不該在舉止上失態……我錯了。」心,襲來一陣尖銳的痛楚,原來,割捨是這麼的痛苦!會什麼會心疼?難道他不是一時衝動才冒犯她,而是心嚮往之、情不自禁……這麼一想,他不由得有所怔沖——他愛玄機?!

  「錯?我不是您嫡嫡親的侄女啊!」她退了幾步,看起來深受創傷的樣子。

  這他當然明白,可是她是屬於雨隴的!雖然表哥已先聲明要他們倆自個兒喜歡才算數,但是雨隴的條件比他好太多太多了,況且他的婚姻掌控在皇上手裡,多情只會傷了彼此啊。「玄機……」

  「好了,別說了。」她蒼白著一張臉,神色恍惚地往涼亭走去,坐在石椅上,深深吐口氣後才道:「您放心,最基本的一點點自尊我還有,我不會對您死纏爛打,您還是那位高不可攀的十一王爺。」

  她冷峻的語氣刺痛了他的心,他定定注視著她姣好的側面,心想,怎麼有一個人可以輕輕鬆松說幾句話,就可以教人心如刀割呢?久久,他才歎口氣,一把抓起她,牢牢地將她擁在懷裡,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魚玄機靠在他的肩膀上,兩隻小手想在他身後互握,卻握不著,似乎暗示這幸福怎麼努力都是捧不著、抱不穩的,這麼一想,眼淚就唏哩嘩啦的流滿面,柔腸百轉了。

  五日後,淩隱霽來杜館與杜棹廣商量有關禁航旨所有事宜。

  杜棹廣雖貴為王爺,卻鮮少上朝,如今淩隱霽遠調至昆名,朝中必須有人持續向皇上提醒,以免皇上被那些老臣子給動搖,將他之前的苦心全都抹煞。

  「好,就這麼說定。」杜棹廣看著他。「你要好好保重。」

  「我明白。」他的目光飄向綠苑置處。「我去跟彌月他們告別。」

  「隱霽……」

  他回頭看表哥,眼中盛著疑問。

  杜棹廣略有遲疑——

  「你是知道的,我是何等重視玄機,當年我痛失愛妻,為撫傷痛而遠渡重洋,到異國去探訪以求遺忘,後來我遇見玄機,恍然驚覺家中仍有三名稚子待我撫養,於是我回來了,也帶回玄機。所以對於玄機,我一直有分奇妙的情感在,想將她許配給雨隴,並非雨隴為吾兒,而是我能確定雨隴可以讓玄機幸福;倘若他們相愛。」他頓了頓,乾咳了聲,眼光如炬地望著他。「你該明白,我是不會准許玄機去當人家小妾的。」玄機不是皇族之後,所以在十分注重血統的臻肅王朝中,她無法成為正室,僅僅只能當個小妾,可是他怎麼教玄機這麼委屈呢?若大房心地廣厚,真心對待玄機且罷,萬一遇上一個城府深沉又心腸狹小的大房,依玄機淡泊的脾氣,不就被咬得死死地?!不,他無法接受!

  淩隱霽不語。

  不訝異表哥如何得知此事,杜館人多口雜,消息難免走漏,而他在乎的僅有表哥的看法。

  「你一向深熟遠慮,這件事但願你能三思而行,別亂了。」杜棹廣語氣十分平淡,卻使人無法忽視其中的沉重威嚴。

  淩隱霽若有似無的點頭,走出越語廳,探視了彌月和重璞,最後來到了綠苑。

  豔陽金照,綠苑顯得綠意盎然,樹梢葉尖像灑了一層金光,翠綠中帶有生氣。

  他靜靜的走過林間小道,走近背對他的玄機,石桌上擺滿了筆墨、宣紙,紙上寫著詞句:

  念武陵人遠,煙鎖重樓!唯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她目光幽遠,神情瑟憂,與滿苑的朝氣顯然突兀。

  看著詞,淩隱霽若有所悟,將手輕置在她肩上,她一驚,抬眼望入他深情中帶有克制的眼。

  「表叔」魚玄機站起身,藍眸凝視著他。心中微歎,不知多久,才能再見表叔一面。

  他將她摟入懷中,緊緊依著她那顆金色的頭顱。她的詞、她的人、她的聲音,甚至她的眼神都讓他覺得這次離去,是把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給遺留在這兒了,去昆名的他將不再完整。

  「明天,我便要起程了。你……要保重。」

  她拼命的點頭,淚水卻滾落一臉,沾濕了他的前襟。

  「你也要保重,好嗎?」

  「好。」他望住她,吻去她那晶瑩的淚珠,卻情難自己地吻上她的唇。「別讓我擔心你。」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點頭,眼光殷切地看他,眨也不眨,恐怕一眨他就會消失一樣。

  「何時,你才會回來?」

  「之後,表哥會代我上朝,向皇上請求讓我回來。如今要等的,就是皇上的首肯。」他發出內心深刻的說:「等我回來!」魚玄機不禁哽咽,淚眼朦朧。輕聲低吟,柔情萬丈,猶如涓涓江水由櫻唇裡傾瀉而出: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風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萊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她深深望他。「此情不渝。」

  淩隱霽驀地一慟,心像有千萬隻刀子在割一樣疼痛。玄機啊,你這片情深似海,無以回報呀!

  「別難過,此次別離是為下一次相聚所鋪路,我們理當開心才是。」摸向她發上的魚兒簪。「我永遠忘不了它,是它讓我們相遇、相戀。若我是杜館裡第一次見你,恐怕就不會發展到這種地步了。」他會真正的將玄機當作侄女一般疼惜,儘管乍見時有所驚奇,但絕不會摻入其它情愫。

  她取下魚兒簪,慎重地放入他手掌。

  「勿忘。」

  他定定瞅住她,猛地一把擁她入懷,俯首吻她,重重地吻她,像要她明白他內心的離愁依依和深情纏結。

  她亦熱情回應他,玉手牢牢摟住他脖頸,嬌軀密不通風地緊靠,胸臆間愁海翻騰。

  愛,是這般惹人愁斛萬鬥。  碰的一聲,玄機的房門猛地被踢開,裡頭的玄機和重璞及淥水全一致地轉頭看。杜彌月那張俏顏氣得紅通通,嘴巴不服氣地翹個半天高,一入門,便抓起茶壺倒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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