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方穎 > 黃金美人 | 上頁 下頁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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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語廳中,兩位貌俊男子對坐而望,一男一女分立在後,圓桌上攤放著臻肅王朝的地形圖,一張軍隊重點聚守處的紀錄表。 一位尾指套著玉石的男子溫和的微笑,手拿一支沾有朱砂的羊毛筆,眼光犀厲的注視地形圖。 「太上皇所下的禁航旨,無疑是將臻肅王朝逼到故步自封的地步。雖然臻肅王朝能自給自足,但外界的訊息日新月異,我們需要去瞭解及擅加利用。」在地形圖上圈起一處。「臻肅王朝的軍士們個個勇猛善戰,卻沒有人善海戰,這是咱們最大的致命點。儘管有四山作為屏障,能制敵卻也礙己,況且人民們太安於現狀,不懂得居安思危,猶如積薪厝火。」 「言之有理。臻肅王朝安逸太久了,物盛則衰。只是要將海禁解除,皇上那兒不成問題,怕只怕那些老臣子不肯點頭。」歷經兩朝代的老臣子們雖然忠心耿耿,腦袋卻食古不化。放眼望去,臻肅王朝由眾先皇統治至今,河清海晏、四海升平,維持現狀對他們而言,是最佳的治國政策,壓根兒不需有任何變動。但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安逸對國家有好有壞。「吾兒雨隴每月捎來的信件中,除了簡述他在外地的生活外,其它均是描繪出他族所研發出的新奇用品或武器,五花八門、精中求精。倘若臻肅王朝繼續原地不動的話,總有一日會被他族給蠶食鯨吞的。」 淩隱霽微笑仍然,卻不達眼底。 「改日呈奏皇上,必定教皇上接納。」 杜棹廣點頭,啜口熱茶。皎月當空,春風徐來,空氣中隱約飄浮著洞簫聲,他立起身子,踱到面綠苑之窗畔,眼光投射到鬱鬱蒼蒼的木棉樹及柳樹上空。瞧不見裡頭,可洞簫聲是由此出,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訴、如泣,餘音,不絕如縷;不自覺地,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 「……玄機,是個很貼心的孩子。記得我在外地遇見她時,正值嚴冬時期,她孤苦伶仃,身上僅穿一件棉襖,凍得都臉色發青了。當時她只告訴我,無家可歸,什麼事都不肯多說。十二歲的孩子,什麼都懂了,玄機以早熟的心態隱瞞露宿街頭的原委,靜靜跟著我離開那個她生活了十二年的國家,一句埋怨的話也從未說過。外表看來,她已經克服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可是她的心酸及身處異地的恐懼和寂寞,往往都會在她的樂音中展露無遺。唉——我不會刻意去探詢她內心深處的秘密,只要她願意傾訴,我隨時洗耳恭聽。所以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竭盡所能的保護她,讓她快樂。」 「我想,玄機一定能明白你的苦心。」淩隱霽不由得看往綠苑,黑壓壓的一片樹林上出現一雙面對外人總呈現出濃濃怯意的藍眸,楚楚動人的臉孔。 「雨隴再過半年就要結束航行回來了,……我打算將玄機婚配給雨隴,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他們自個兒喜歡才行。」至於彌月嘛,不像是個當賢妻良母的料,所以遲遲未讓她出嫁,只怕她會將夫家搞得天翻地覆,那可慘了,況且彌月不若那些大家閨秀一般安分守己,視禮教為圭臬,不婚對她而言,說不定還比較好。想到古靈精怪的女兒,杜棹廣是又喜又歎啊。 不是不明白郭上林對彌月心存戀慕,對這個徒弟,他自然有相當程度的瞭解;好勝,思想頗偏激,為達目的,幾乎是不擇手段的。若用在好方面,想必是人中之龍;像練武場不就在他有心的料理下,一切都井井有條。倘使有天上林做出不利於他的事,他想他也不會太驚訝,因為他就是這樣凡事要求完美,心中只有自己要的一切的人。 「記憶猶存雨隴十八歲時的模樣,相貌堂堂,我想,與玄機理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才是。」他展開摺扇,嘴角往上。 杜棹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在他心裡頭,含飴弄孫還是最滿足及幸福的事,想像那幅畫面,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與表哥告辭後,淩隱霽路經綠苑,步伐漸漸放慢,最後在綠苑門前站定。洞蕭聲縹縹緲緲,彷若天籟之音一般。他看了裡頭一眼,向向來一直跟在身旁的泛菱道: 「你先在這兒候著。」 「是。」泛菱微福身子。 舉履前進,穿過林間小道,陣陣麝香味經輕煙由某處嫋嫋飄來。他一聞,不由得精神一振,腳步更急的往那處走去,直到眼前出現一座涼亭,涼亭中有位女子正吹著洞簫,渾然不覺有人來訪。 「小姐,我去給你沏壺茶來。」淥水捧起茶壺走出涼亭,眼一抬,看見一襲白衫在暗處飄搖,血色馬上由她臉孔褪去,眼睛睜得大大地,口中喃喃念了一句話,撲通一聲,整個人厥了過去。 「啊!」淩隱霽連忙上前扶住淥水。 「淥水!」魚玄機從涼亭中趕出來,看見他似乎也嚇了一跳,腳步有些遲疑。枝葉因風吹動,由葉隙間篩落的月光照亮了他的臉,那張俊逸無雙的臉龐清楚的呈現。「表叔——」她以為是…… 淩隱霽抱起淥水往涼亭移動,將她署于石椅上,挪過燈檯審查有無異樣。 「還好,她沒受傷。」他笑道。 魚玄機怔怔地盯著他的笑。他真愛笑,六年前的他及現在的他都一樣愛笑。 「表叔,您怎麼想到要來這兒呢?」 「聽見你的簫聲,特地來瞧瞧。古有瓠巴鼓瑟,而流魚出聽;伯牙鼓琴,而六馬仰秣,你的簫聲——引來了我。」他注視她;披灑下的月光籠罩住她,使她看起來像沉浸在月光裡頭,全身散發出一圈淡淡的光暈,似……落入凡塵的仙子。「打擾到你嗎?」 「不,怎麼會呢?表叔肯來瞧瞧玄機,是玄機之福。」 他微微皺眉。聽她如此有禮又疏遠的日答,心裡有點怪怪地,卻又談不上來是哪兒怪。 「是嗎?那麼,你還記得我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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