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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放下話筒,他定定地看著她半晌,專注而心傷。

  「我不確定啊,美羽。」子榆像在自言自語,拇指撫去停在她眼睫的淚珠。「如果我剛好沒有經過公園後面,你就出事了,我就不能對你母親說這些話了……美羽,不只你母親,我也不能忍受這件事,你若出了任何事,我都不能原諒自己。」他的手滑至她的顴骨,溫柔地來回摩挲著。

  「我不是你的責任……」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吻去聲音。

  他的吻令她無端的震撼、感動,出乎意外的愛意明顯而濃郁,將她整個包圍,仿似暖流細膩地流過她每個細胞,流過她的每條神經,撫慰了她身上的疼痛……

  「我願意扛負這個責任,也希望你認定我為承載你一世情愛的人。」他舔舔她乾澀的唇,喝一口水,注入她口中,再舔舔她的唇,如此一再重複。

  他的話,盈繞在她心間,令她心悸不已,但又不知該如何作答,索性乾脆閉眼裝睡,而她的答案如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股溫柔細膩的感覺一直陪伴她到夢中,這一夜並沒有她所以為的那麼難以入眠,相反的,她似乎作了好夢哩。

  一夜好夢令美羽捨不得醒來,但身上的傷卻不那麼合作,讓她從夢中痛醒,忍不住呻吟出聲。

  「美羽?」

  當她被痛醒,她再次聽到這溫柔擔心的聲音,登時她的手被一雙溫暖的大手覆蓋,一股熱流由此蜿蜒入心田,像魔法一樣撫去她的疼痛。

  「幾點了?」窗外還是一片黑暗,夜光從窗口透進來,給人置身神話的錯覺。

  「三點。」子榆溫柔地回答。

  「上次是兩點半。」難道她每半個鐘頭痛醒一次?「你回去睡吧,把門關起來,我不要緊的。」她知道他一直守在她床畔,她一呻吟他就會緊張地握住她的手,但這是多餘的,他的陪伴只是累壞他自己,於她的傷並沒有多大的助益。

  「我不會再離開你。」他的聲音如許堅定,大大的手掌拂去她額上的髮絲,輕輕捧住她的臉頰。「再睡會兒吧。」他安撫著她。

  「叫你回去。」照顧病人是很辛苦的,她不要有人為她受任何辛苦。

  「我說過我不會離開。」她隨時會痛醒,隨時需要有人在她身邊,為她驅逐孤獨與無助,他對自己說過,絕不再讓她身陷危險與無助。

  「我要生氣了。」她擺出生氣的臉。

  「我也要生氣了。」他雙手交臂,暗忖:如果她再這麼固執,他就把她抓起來痛毆一頓。既而轉念一想,噢,不行,她現在身受重傷,那就先記賬,等她好了,再修理。

  「病人最大。」美羽皺眉翹嘴,無奈倔脾氣發洩不得。

  「病人要最乖。」他笑著揉她的發,像寵溺一個小孩。

  隨著他的觸碰,她可愛地擠起眼來。「你出去啦,這是我的房間耶。」他自然又溫暖的呵護,令她臆想如果他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不知該有多好……

  「你先睡,等你睡著了,我再出去。」他哄她,替她把棉被拉高,在她的額上留下一吻。

  「真的哦。」美羽也知道他在哄她,但她選擇相信,他的話在她的心窩裡留下暖暖的漣漪,讓她感到被寵的幸福;原來女孩子喜歡被哄,是貪戀這種甘願受騙的感覺。

  她果然閉上眼緩緩地睡去。

  子榆直到確定她睡著,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美羽再次呻吟著醒來是在天光大亮之時,晨曦被窗簾阻隔在外,她的心情也無端地陰鬱。

  房門沒有關,怕是子榆想在一聽見她的呻吟後就飛奔而來,可是他終究沒來。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般憂鬱,這和任何一個早晨並沒有不同。

  難道是因為沒有看到昨夜陪在床畔的那個人?多麼無稽啊?是她要他離開的,現在卻又因為看不見他而失望憂鬱,難道她是被他昨天的那一番話感動了?

  呵,多麼美麗的記憶,只可惜,那也只能當作回憶。昨夜,只是他用來安慰她的一時多情,只是胰島素一時分泌失調,全當不得真……他是有眾多女友的人呢,他的眾女友們個個風格迥異,成熟嫵媚,斷然不可能輪到她這只青澀的醜小鴨……

  她的心無端憂傷了起來,像六月的梅雨,泥濘不堪。

  唉,這太不像她了,她向來不憂鬱神傷的。

  大籲一口氣,企圖驅逐胸口那些煩悶,抬眼望向窗外的藍天白雲,此時此刻不應是沉鬱的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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