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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原來他和林采青都一樣,為了夢想,放棄深愛自己的人,他不知道采青是否曾經為了離開他而掙扎,但是他……他的心越來越痛……

  他放掉的不只是顏琳啊,還有他的同伴、名聲和榮譽。他一定曾經有一小段時間失去了理智,否則怎麼會想錢想到如此瘋狂的地步,他居然用對待顏琳的這份感情去換錢,再把那筆錢拿去下注,賭一場絕不能輸的車賽。

  早晨的陽光溫暖,賽車場看臺坐了滿滿的觀眾,現場一片喧嘩,仇煒之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孤單,因為看臺上,沒有為他打氣的同伴,沒有為他而起的掌聲,更沒有顏琳。

  因為壓力,排位賽沒有取得好順位,仇煒之頓時覺得全身緊繃。李驥南走過來向打他招呼,還是一貫的氣定神閑。

  「有信心嗎?」他問。

  「盡力就好。」李驥南答,愉快開朗的拍了一下他的肩。

  是啊,盡力就好,運動精神本來就該是這樣的,但是他今天卻不能這麼豁達,因為今天的成敗,他全賭下去了,只要拿到第一,就能拿回比原來的多更多,有了這筆經費,他可以出國參賽,可以專心練習,那是他放棄了一切,才換到的本錢。

  所以他不能輸,不能輸!

  暖胎圈過後,所有的車子都升高轉速,現場引擎聲浪隆隆,仇煒之擰著眉眯著眼,握著方向盤的手前所未有的冒著汗,紅燈一滅,他放開離合器,車子忿忿往前直沖,缺乏正式比賽經驗的他起跑便落在第五名。

  看臺上千百名觀眾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速度驚人的第一名跑車上,只有一雙眼睛盯著仇煒之的冰火,她握緊拳,幾乎衝口為他高喊加油。

  仇煒之憑著穩定冷靜的過彎拉近距離,一部追過一部,比賽到了第二圈他硬是攻下四名車手,來到第二的位置,一路緊咬著前一部車,賭局裡呼聲最高的王中立,曾經拿下澳門大賽的第十名,他賭的是自己必須贏過他。

  但王中立不是泛泛之輩,過彎時仇煒之施予的壓力幾乎不管用,他還是穩定駕駛。比賽來到第四圈,除了拉開其他車手的距離,仇煒之完全無法超越前車,兩車追走逐漸變成全場焦點。

  「他是第一次正式參加房車比賽耶!」顏琳聽見有人這樣驚歎。

  「很強了,就算輸給王中立,也是很強了!」

  但仇煒之不這麼想,這場比賽不是贏得第一,就是徹底的輸,沒有雖敗猶榮這回事,比賽來到第八圈,路況越來越糟,車手紛紛降低車速以求順利完成比賽,他卻反其道而行加速衝刺,過彎速度更打破他自己的紀錄。

  「不會吧,車子冒煙了……」看臺上譁然。

  「煒之……」顏琳心慌的沖下看臺,緊抓著欄杆,狂風掃亂她的發,她遠眺著冰火,心和煒之一起疾馳:車子出了狀況,他卻沒有減速,她不懂為什麼他要這麼拚,幾次冒著違規退出比賽的風險,企圖超車。她懂他的狂亂和憤怒,但是這真的是他要的嗎?他要放棄她,她認了,但是夢想,值得拿命來拚?

  仇煒之眼色更為犀利,他知道輪胎打滑了,他知道引擎極限負荷了,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他讓夢想走到這一步!

  他想要的,不是自由嗎?但背著退無可退的勝負壓力,真的是他要的自由嗎?沒了朋友,沒了顏琳,孤單在車道上奔馳的他真的有自由?到底是誰讓他熱愛的運動變成決定存亡沒有退路的賭局?

  最後一個彎道仍然落後,極度的壓力擠壓他所有思緒,他的腦筋一片空白,只剩下引擎聲,只剩下車道,只剩下輸贏,只剩下他黑暗的未來,他拿下第二名,前途還是黑暗。

  忽然想起來,贏得比賽還是有機會找回顏琳……

  心念一動,腳下的油門一踩到底!

  冰火以幾乎失控的狀態沖出,只贏得半個車身的距離。

  現場的歡呼變成了驚叫,冰火沖過終點,沖過第一個彎道,直接撞上輪胎牆。

  顏琳倒抽一口氣,心臟猛然緊縮,而冒煙的冰火卻在她的瞳孔底下無限放大,變成她的世界裡的唯一……

  滅火器在最短的時間裡趕到,到了終點的李驥南和其他車手也跑過去幫忙。冰火的前門卡住,仇煒之從後門爬了出來,他的手被高高舉起,現場響起一陣為他慶倖的掌聲,顏琳卻虛脫了,軟弱的雙腳支撐不住,緩緩蹲了下來。

  抱走冠軍獎盃,仇煒之走下領獎臺,一點歡喜的心情也沒有,雜誌記者過來請幾位入選的車手合照,因為接下來這裡的每一位都將變成隊友,代表臺灣遠征馬來西亞。拍完照後大家小敘幾句,仇煒之只有一半的心思留在這裡,另外一大半的心思卻在逐漸散去的人群裡搜尋,他的心裡在期待總是守在他身邊的顏琳會忽然出現,他們說好獎盃要一人一個星期輪流保有的。

  而顏琳還站在看臺上,遠遠看著被人包圍著的仇煒之,從現在開始,他不再只是個車迷口耳相傳的人物了,他正式登上了車壇的龍虎榜,人生的新紀元已經展開,他的世界還願意容下她嗎?或者他真的當她只是人生路上的一塊踏板,一株小花,經過了,就忘在身後了,所以,她也該走了。

  顏琳回身,在仇煒之梭尋的目光裡,慢慢走遠。而看似平靜的悲傷又一次在心海深處翻騰。

  離開詠達的新辦公室,幾個肚子餓得咕咕叫的大男人一起殺到海產店去大快朵頤,桌上又是菜又是酒,吃得是狂放瀟灑一派男兒本色。

  「敬你敬你,煒哥,歡迎你回來!」圍著圓桌的六個人全數站起,舉高酒杯。

  「敬大家啦!新的車隊,新的開始。」仇煒之站起來,舉著酒杯,豪氣干雲的一仰而盡。

  在場的人都知道仇煒之喝的是麥茶,紛紛起哄。「裝得這麼像,真的不喝一杯嗎?難得今天大家都在。」

  仇煒之脫隊已經很久了,終於又在李驥南的力邀之下重新歸隊,帶回來的除了他個人的實力之外更帶來車商的贊助,他的下一場挑戰沒有後顧之憂了,另外他更投入一筆資金和李驥南共同擁有了詠達的經營權,租下了新的場地準備把改裝生意做大,他在他跌倒的地方又站了起來,該是揚眉吐氣的時候,他的表現卻意外的拘謹而落寞。

  「不喝不喝,我等等還有事。」滿口酒味的怎麼去見顏德志?

  昨天約好了他之後,心情便一直忐忑到現在,那老狐狸答應見面也讓他覺得很訝異,他又會怎麼拐彎抹角的修理他?

  其實他並不在乎這只老狐狸會怎麼對付他,為了顏琳,那臭老頭再怎麼奸滑他都願意硬著頭皮去面對他,他擔心的是見面之後的結果,如果顏家還是不接受他,那他和顏琳怎麼辦?

  支票放在桌上,仇煒之戴上了防備的面具,看起來面無表情,手心卻在冒汗。顏德志從從容容的瞥了一眼和自己當初開出的金額一樣的支票,目光回到仇煒之的臉上。

  「這是什麼意思?」他冷著聲。

  西餐廳裡西洋古典音樂悠揚,但是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氣氛實在很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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