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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這一天,辛家二老畢生難忘。

  辛綠痕和藤井樹這對卷款私逃的夫妻,身懷鉅資,此刻已經攜手闖天下去也。

  「我們要去哪兒?」藤井樹問辛綠痕。

  「走到哪兒算哪兒。」辛綠痕答道。

  在成親前的最後一次會面,他們就串通好了,應該說主謀是辛綠痕,從犯是藤井樹。主謀負責出主意,從犯負責執行。藤家長輩被他們轉移到鄰縣,是為了預防辛家二老氣急拿無辜之人出氣。偷苟媒婆的銀子,是為了懲罰她的多嘴。至於通知「仇家」上門,辛綠痕是瞞著藤井樹做的,有些事實太驚人,她怕他受不了,以後再慢慢解釋。

  有了妻子和銀子,藤井樹樂得跟傻瓜一樣。他才弱冠,正是少年心性,要不是環境所逼,他也是愛玩愛笑的。現在沒了包袱,輕鬆自在。他從未出過遠門,正確地說,二十年來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鄰縣。這一次有機會遠遊,又有心愛之人相伴,自然看什麼都新鮮有趣。

  辛綠痕一再告誡他別那麼幼稚,那樣她會很丟臉。本來他就比她小,見過的世面沒她多,也沒她成熟穩重,為了不顯老,辛綠痕保養得可勤了,每晚把蔬菜水果切成薄片敷在臉上,經常嚇壞藤井樹。

  這對看著不像夫妻像姐弟的夫妻,穿著華麗,行為招搖,一路遊山玩水,好不愜意。

  官道上,形形色色的旅人忙忙碌碌地奔向他們的目的地,像辛綠痕和藤井樹這等漫無目的的人大概沒有幾個。

  藤井樹現在已經累得走不動,坐在路邊無論如何也不肯再走。當初是他說要步行,好欣賞沿途風景,又說坐馬車氣悶,誰讓他不會騎馬。辛綠痕說走路就走路吧,平時待在深閨也難得有走路的機會。結果呢,反倒是身體壯壯的少年郎拼不過弱質纖纖的閨閣千金。

  「前面有家茶棚,你好歹給我走到那裡去。」

  聽說有地方可以休息,藤井樹拼著最後一點力氣,挪動腳步,辛綠痕不管他,先行一百步坐在茶棚裡等著他慢吞吞地挪。

  此刻是正午,烈日當空,來往的商旅人困馬乏,在茶棚裡休息的人不少,路上逐漸沒了行人。

  辛綠痕叫了東西吃,食物剛端上桌子,藤井樹正好「挪」到,時間拿捏得相當好。

  「水。」他沒力氣說話,只能發單音節。

  灌了一大口水,緩過氣,他發現一個奇怪現象。

  「那些人有那麼累?都睡了?」

  「噓。」辛綠痕示意他噤聲。

  不管,別人睡別人的,他要吃東西,吃完了東西,他發現她什麼也沒吃。

  「你不餓?不渴?」

  「不。」

  藤井樹看著辛綠痕,視線由清晰變模糊,由單影變雙影,他趴在桌子上睡去了。

  現在,只有辛綠痕一人清醒著,只聽得天上烏鴉「啊啊」直叫。除了她,還有兩個清醒的人,是店老闆和夥計。

  「姑娘,你還要點什麼嗎?」夥計過來問。

  「茶。」辛綠痕回答。

  很快,夥計送來一壺熱茶,殷勤地說:「這是小店最上等的鐵觀音。」

  辛綠痕倒了一杯茶放到鼻子邊聞了一下,輕蹙眉頭,把茶水潑了一地,突然發難使勁拍桌子道:「豈有此理,老闆,你這茶味不正,一定摻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啊!」

  店老闆和夥計二人嚇了一大跳,那個瘦瘦的老闆哆哆嗦嗦地走過來,顫抖著聲音說:「姑娘,我的茶水……」

  沒等他說完,辛綠痕又拍了下桌子,怒道:「你這是什麼上等鐵觀音!湯色不正,一看就知道是摻了劣等茶進去,你以為我不懂嗎?上等鐵觀音沖泡後有天然的蘭花香,滋味純濃,正所謂『水以石泉為佳,爐以炭火為妙,茶具以小為上』,你這等以劣充優欺瞞於我,實在可恨。」

  「是是是,小的再也不敢了。」店老闆賠禮。

  「不行!我要找人評理,免得以後你們欺騙更多的人。」辛綠痕得理不饒人,她左看右看,找不到一個清醒的人,突然挑眉冷笑,「你們還下藥害人。」

  店老闆當即變了臉色,「姑娘,我奉勸您一句,不要多管閒事。」他的眼神變了,帶點陰狠的神情和剛才哆嗦的樣子完全不同,夥計也神色不善地圍了上來,擺明瞭要以惡欺善。

  黑店耶,辛綠痕覺得好刺激,她不吃不喝正是因為看出端倪,哪有那麼巧茶棚裡的客人都趴在桌上睡覺。直到藤井樹也昏睡過去,她才肯定自己猜對了,於是裝模作樣鬧一番。

  不知飛鏢技術還管不管用,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愛挨刀,只要挨刀的是別人就好。

  「你們要打劫。」

  廢話,店老闆乾脆拿出刀子。

  「嗖嗖」兩聲,兩隻飛鏢從辛綠痕袖子裡射出來,打落了毛賊的刀,然後又是「嗖嗖」兩聲,兩個倒黴鬼的腿肚子各中一鏢。

  爹啊娘啊,感謝你們孜孜不倦的教誨,如今女兒我才有一技傍身,不至成為毛賊口中的羔羊。辛綠痕在心底感激了父母一下,到灶房找了兩根繩子把毛賊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她找到沒下藥的食物坐下來慢慢吃。兩個毛賊抖成一團,他們實在不敢相信事情的轉變,嚇得屁滾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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