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神夢覺(22)_段絮

二十二

　　隆冬臘月，地處南方的朝天峰依舊青山綠水，這也是當初大家選定這裡召開盛會的原因。朝天峰腰正好有一處開闊的平地，足夠江湖人開打了。

　　朝天風雲盛會以前沒有開幕式，在第五屆時才加進去的。由於盛會聲勢太過浩大，朝廷說江湖人非法集會，準備禁止再舉辦。有人冥思苦想想出對策，向朝廷申請將江湖人的朝天風雲盛會改為天下商家交流會。為了掩人耳目，還有商賈出身的武林人士向盛會提供贊助，在盛會舉辦第一天請地方官蒞臨現場主持盛會，還請雜耍戲班歌姬舞伶表演助興。久而久之，商人為盛會提供贊助、開場文藝表演和官員致辭就約定成俗，演變為開幕式。

　　得到朝廷允許舉辦的朝天風雲盛會，明裡是天下商家交流會，暗地裡還是江湖人比武大會，只不過被說成是會中的助興表演而已。參會的商人們帶來了大量的商品在朝天峰交易，天下商品流通給朝廷帶來豐厚的稅收，江湖人也沒鬧出什麼亂子，朝廷自然就睜隻眼閉隻眼，默許了。

　　肩負為睡教正名重任的辛容若，在抓緊時間勤練睡教武功。別看他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八個時辰都在睡教，其實是在用功，不知情者還以為他在偷懶。

　　吃過午飯夜眠眠把辛容若搖醒，詢問他有什麼具體計劃，比如如何消除江湖人對睡教的誤解等等。辛容若當場傻了，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只知道要為娘子實現願望，卻沒想過具體的計劃。夜眠眠跟他一樣，只想到要在朝天風雲盛會上揚眉吐氣，然後接下來要怎麼做一點概念都沒有。

　　兩個傻瓜面面相覷。辛容若甚至希望辛綠痕在，他侄女詭計多端，一定能想到好方法。

　　「我看，我用睡教武功在朝天風雲大會上打贏了再說。」想了半天，辛容若才說出這麼一句話。

　　「打贏了以後呢？」夜眠眠問的正是關鍵所在。

　　「傻孩子，你說你有辦法解決所有的問題，就是這麼個本辦法。」辛老太爺氣呼呼掀簾而入，他在外面都聽不下去了。

　　「爹，我想的就是先用武功折服眾人，然後在領獎時說我的是睡教武功，趁機為睡教掙臉呀。」辛容若委屈地辯解。

　　「還沒等你說完，江湖人就把你踩扁了。」真是笨呐，辛老太爺第一次發現他生的兒子這麼愚蠢。

　　「那爹說該怎麼辦？」辛容若和夜眠眠都充滿期待地看著辛老太爺。

　　「爹，你老人家見多識廣，又是江湖人人愛戴的領袖，你一定有辦法的。」辛容若嘴上像抹了蜜，鉚起勁來討好他爹。

　　「呵呵。」辛老太爺很是受用，摸著鬍鬚說，「聽著，這是我為你們安排的周詳計劃。」

　　第一步，辛容若先用睡教武功在朝天風雲盛會上取勝，江湖人肯定會對這神奇的武功好奇。

　　第二步，辛窩打死不透露辛容若武功的來歷，吊起江湖人的胃口，讓他們猜測。辛老太爺會派手下四處散播流言，將事態進一步擴大。比如請說書人編造辛窩少主的仙旅奇緣，就說他在某處如夢如幻的山谷得到前輩高人遺留的武功秘笈等等。

　　第三步，辛容若和夜眠眠二人易容到江湖行走，看見路不平就踩，遇到事不公就出手，多多行俠仗義濟弱扶貧。辛老太爺吩咐，做完了好事不可留名，但要留下一個神秘的標記。同時他派出去的人會在江湖上散播睡教要重出江湖的謠言，就說睡教傳人對江湖人的污蔑忍無可忍，準備要江湖還睡教一個清白。

　　第四步，經過一系列煽風點火，江湖應該人心惶惶。這時辛容若可以站出來說，他得到的是睡教秘笈，既然睡教傳人出現，處於道義他應該歸還。然後辛老太爺就出面請江湖四大派掌門作見證，舉行一個歸還儀式。

　　最後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睡教傳人如期參加辛窩舉辦的歸還大會後，當著四大掌門的面將秘笈撕個粉碎，並趁機慷慨陳詞發表激情演說，就從睡教祖師爺為什麼要創立睡教說起，再說到如今睡教的落魄與無奈。相信只要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都會感動的。激情演說完後，睡教傳人最後表示，要江湖還睡教一個清白，然後，拔劍自刎，一死明志。

　　「怎麼樣，都周密吧。」辛老太爺得意地說。

　　「爹，你要我們扮睡教傳人，不會真的要我或眠眠去自刎吧。」辛容若都聽傻了。

　　「為了還睡教一個清白，我願意一死明志。」夜眠眠大義凜然地說。

　　辛容若還想說什麼，辛老太爺就為他們解惑：「我不會讓你們有任何損傷的，最後自刎的睡教傳人我會找人假扮，自刎也不會是真的，只是為了演給江湖人看。」

　　「爹，你太偉大了。」辛容若終於對他爹崇拜得五體投地。

　　「你們就是江湖閱歷少，想當初容若就是這麼被我捧出來的。」

　　「爹，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辛老太爺借口渴了去喝水趕緊走掉。剛才他一時忘形差點說漏嘴，嚇得冷汗直冒。

　　辛老太爺差點說漏嘴的秘密，是不能給他兒子知道的。年紀輕輕的辛容若，之所以在江湖上享有盛名，一則是他出身好，二是他有幾分真本事，三則就是辛老太爺在背後運籌帷幄，推波助瀾。君不見每屆朝天風雲盛會都會決勝出幾十位天下第一，過後給人記住的又有幾人？

　　辛老太爺為了他的兒子能獨佔鰲頭，不惜派出很多人到江湖上散播消息，比如抹黑別人抬高自己，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今日辛窩少主出席了慈善義賣活動，明日又幫助了幾位孤寡老人，後來又有三位江湖俠女為他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等等傳聞都是辛老太爺一手炮製。目標只有一個，讓整個江湖為辛容若發狂，讓辛容若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老奸巨猾的辛老太爺深諳江湖生存法則，一個人要想成名，光有本事不夠，還得有人氣。人氣這東西是可以製造的，這也是辛窩主宰白道一百年長盛不衰的家傳秘訣，只有當家主事者才有資格知道。

　　家族需要傑出子弟，江湖需要模範偶像，辛容若便是這麼一步一步被他爹塑造成江湖人傑武林才俊。

　　朝天風雲盛會舉辦前夜，辛容若拉著夜眠眠漫步於山道。

　　「眠眠，明天將是至關重要的開始，如果我不成功怎麼辦？」辛容若的信心不是那麼堅定，他沒有練成睡神一覺，始終覺得心裡有個包袱。

　　「不成功便成仁唄。」夜眠眠滿不在乎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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