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杜樺 > 忘了你我做不到 | 上頁 下頁 |
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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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是我運氣好,碰上我義父艾伯·瓊斯來臺灣旅遊,生性天真的他組了支登山隊伍,想上奇萊山找尋稀有動物,結果卻在半路上把卡在樹上搖啊晃啊的我給救了下來,送醫急救,但卻因我的傷勢過重而一籌莫展。」 說說,他燃起香煙,幽幽地吞雲吐霧。 「然後呢?」柳巧媚急問道。 「最後他只好打出他的名號,透過人脈、打通關系,帶我回美國治療。」 柳巧眉不覺地舒了一口氣。 「也虧得義父的瓊斯集團名氣響亮,否則我還出不去呢!」戚惟綱苦笑道。 「當我恢復意識後憶起一切,我不敢相信,推我落山崖的竟是我的親手足!我痛苦難過,卻也想不出任何答案。」 他的聲音裡已無往昔的尖鈍、恨意; 柳巧眉不覺地將手搭在他手臂上。 「我在醫院整整躺了兩年,身體上的疼痛凝聚成強烈的恨意,憑著一股求生意志,挨過大大小小的手術,度過無休止的複建運動。」 她動容地抬手輕撫他鬢邊的疤痕,心中為他所受的苦而抽痛苦著。 「出院之後,為了報答義父的救命之恩,我進入瓊斯集團,從基層做起,接受一連串的訓練,學習商業管理知識,同時也進了哈佛修了學位,直到接掌瓊斯集團。」 「很辛苦嗎?」她輕聲問道。 戚惟綱點頭,話裡有無限的感慨—— 「是辛苦的,一個黃皮膚的中國人要在白人社會生存立足並不容易,不過這些,都比不上思鄉之苦。」 說到這,戚惟綱深刻地凝眸柳巧眉,一雙大手將她的柔發包了起來。 「在美國的十年歲月,除了懷著對惟傑的恨,也是靠著對你的回憶,我才走了過來。」 「戚大哥。」 柳巧眉感動地倚在戚惟綱肩上,兩人沉浸在無聲的世界,良久,良久……她又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戚大哥,難道這十年來,你都沒交女朋友?」 「我的心早被一個刁鑽的小魔女占滿了,哪容得下別人!」戚稚綱故意調侃道,可真是難得的輕鬆。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我哪裡刁鑽了?」柳巧眉大發嬌瞠地捶了下戚惟綱。 「我又沒有指名道姓,是你自己承認的。」戚惟綱輕笑。 「戚大哥!」柳巧眉佯怒地低喊,乾脆轉栘話題。「你接手瓊斯集團後,就直接回臺灣嗎?」 「是的,這個結若解不開,我永遠都不踏實。」他喟然的。 「可你不覺得給小哥的打擊太大了?」她咕噥。戚惟綱懊惱地耙了下頭髮。 「當時,我滿腦子報復的念頭,根本就不曾考慮後果。」 「現在呢?」 「他是我兄弟。」他充滿感情的。 「我想小哥他現在一定也很痛苦、很後悔,他——」她突地停了下來,側耳仔細傾聽屋子裡隱約傳來吵鬧聲。「你聽見了嗎?」她向戚惟綱問道。 戚惟綱也靜默地聆聽,而後回道:「嗯,進去看看。」 柳嫣然捧著肚子,憂心忡仲地在房子裡走來走去,不時地在窗口探看,因為,她實在擔心老公戚惟傑,以他當時激動失控的狀況,難保不出意外,萬一…… 「碰!」一聲巨響,戚惟傑兩眼血絲、滿面通紅、腳步淩亂地撞進來,嘴裡還吐著濃濃的酒精味。 「惟傑。」柳嫣然立刻迎了過去,扶住跟艙的丈夫。 「走開!」 戚惟傑不耐地推開柳嫣然,逕自走向衣櫃拿出旅行袋,將衣服一件件地塞進去。 「惟傑,你拿衣服做什麼?」柳嫣然詫異的。 「我要離開這!」他混濁地答。 「離開?你要到哪去?」她倉皇地問。 戚惟傑打了個嗝,說道:「只要沒有戚氏的地方,到哪都可以。」 「可是這是你的家。」她啞聲的。 「不再是了。」他拉上旅行袋,轉身躓踣地往外走。 柳嫣然立刻跟上,一把拉往戚惟傑,淒聲地問:「惟傑,你走了,我怎麼辦?」 戚惟傑望著淚流滿面的妻子,硬著心腸道:「我顧不了你了。」 他輕甩開柳嫣然,走出房門口,柳嫣然仍下死心地追上去,拉住戚惟傑手上的旅行袋高聲道:「為什麼你總是要逃避現實,不肯面對自己的錯誤?」 戚惟傑背對著妻子,渾身僵硬,腳步仍堅決地移向樓梯口。 「惟傑,你不能這樣一走了之!既然事情都說開了,沒有什麼不能原諒的。」 柳嫣然死命地拖住丈夫。 「放手!」 「不,我不放!好歹你也要為孩子想一想。」她堅決的。 「我說放手!」戚惟傑惱火地大喊。 「不,不放!」 戚惟傑轉身,用力地扳開柳嫣然的捉握,兩個人站在樓梯口拉扯推拒,突然,一個踏空,柳嫣然重心不穩地往下掉—— 「啊……惟傑!」她淒厲驚慌地叫,雙手亂揮。 戚惟傑心神俱飛,一把伸手卻捉了個空。 「嫣然!」 就在柳嫣然滾下樓梯時,戚惟綱和柳巧眉正跑進來,眼見悲劇就要發生了…… 戚惟綱動作敏捷地飛奔上樓,在樓梯中央接住往下翻滾的柳嫣然。 「姊!」柳巧眉膽戰魂敵地跑上前去。 一臉蒼白、氣喘下已的柳嫣然,緊捉著戚惟綱顫抖地說:「惟綱,快,送我到醫院,孩子……孩子……」 只見一道血柱沿著柳嫣然的大腿汩汩流出,沾滿了衣裙。 戚惟綱倒抽口氣,迅速地抱起柳嫣然往外急奔。 望著樓階上的一攤血漬,柳巧眉仰頭淒厲地吼道:「戚惟傑,我姊姊要有個三長兩短,就要你陪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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