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杜樺 > 不許說愛 | 上頁 下頁 |
十 |
|
「我答應你,一帆,我絕對不會再跟你吵薛氏,絕不會再逼著你侵佔薛氏。真的,我發誓!你要相信我。」 「台莉,坦白說,對薛氏的看法不同不是我提分手的主要原因,而是我對你已經沒有感覺了。」最真實的話也最傷人!為什麼就不能用什麼個性不合之類的分手藉口呢?這種藉口雖老套卻不傷人自尊。 「沒有感覺了?你的意思是你不愛我了?」她的心已在淌血了。 「我一直都喜歡你,談不上愛的。」他又誠實的回答。 啪!冷不防冷台莉甩了費一帆一記耳光。緊接著她一躍而起,飛快的打開衣櫥,拿出袋子,霹靂啪啦捉起衣服拼命的往袋子裡塞——夠了,當一個男人能夠如此坦白到不肯稍加修飾說訶,可見他的心早已遠去。一個女人要是為了愛再這麼委曲求全的話,那這種沒有尊嚴的愛不要也罷!費一帆站了起來,想開口說點什麼又覺不妥,於是繼續保持沉默。 「我還是薛氏總經理的秘書吧?」拎著袋子,冷台莉冷冷的問。 「是的。」他點頭。 「那好,明天我會張羅薛大小姐進薛氏的事。」說罷,冷台莉頭也不回的飆出費一帆位於北投山上的私人休閒公寓。 碰地一聲關門巨響後,偌大的屋子一片靜寂。 就這樣快速的結束一段感情的費一帆端著咖啡,走向客廳坐到那張面向落地窗外的長沙發上,凝望山下夜景……不期然的,他悠悠想起當年薛氏夫妻發生空難的那一段日子—— 猶記當惡耗傳回臺北時,他立刻沉著的坐鎮薛氏集團,安撫指揮各個關係企業及部門,直到接到郭媽的求援電話…… 當他匆匆趕到沁園,只見薛意沁整個人宛如木頭的坐在客廳抄發上盯著電視新聞報導空難畫面,任誰也喊不醒她、搖不動她,幾經他又喊、又搖的,她才如夢乍醒,她酶第一句話是:「撒旦帶走爸媽了。」 「不,是天使,是天使帶走薛伯父和薛伯母的。」他立刻更正道。 「是天使嗎?」她仍是呆愣愣的。 「是天使。」他重重的點頭。 見她眼底充盈著痛楚與驚駭,臉上卻是呆滯,整個人顫巍巍宛如風中柳絮……刹那間他的心是整個揪成一團的。是的,他,自小便投有父母,一有記憶已在孤兒院了,對父母可說是完全沒有印象,當然無法領受薛意沁驟遭家變;頓失所依的哀痛;唯一相同感受的是……今後她和自己一樣都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于最引發他同病相憐的傷感,頓時他心起憐惜之情,自然也有了保護、照顧她的想法。 當下他便有了決心,願意讓她成為一輩子的牽掛。 「你確定?!」 「我確定。」他用力點頭。 只見她淚汨汨滑落……他不禁緊緊的抱住她顫慄的身子,默默的陪在她身邊,讓她盡情的在自己懷裡哭泣。 「我會照顧你的,你放心。」他發自肺腑的許下承諾。 於是往後的日子,他除了坐鎮薛氏和籌組薛氏夫妻的治喪委員會外,幾乎都留在沁園陪伴薛意沁。可能就因為兩人共同度過那段唇齒相偎的哀痛日子,不知覺的薛意沁愈發的親近他、依賴他,有時甚至連到公司她也要跟。警覺到這近乎病態倚賴的嚴重性,他一待薛氏夫妻的後事處理後,便開始把她交給郭媽照顧。當然一開始是很困難的,好在一張入伍通知順利的教他離開沁園。等到他退伍後,她也就習慣了。 然而他沒料到的是自己的一顆心,自此也就掉落在沁園了。人跟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麼奇特。 在小時候薛氏夫妻造訪孤兒院時,初見薛意沁,他只覺那是一個很受寵愛的瓷娃娃,蘋果般的臉蛋雖惹人憐愛,卻也有一身令人不敢趨近的嬌貴氣。以致他和其他院童一樣,只是遠觀不曾靠近。即便是他受到薛氏夫妻的特別關愛進了薛氏集團工讀,也少有和她接觸的機會。有時他不免會想,假如沒發生那場意外的空難,他們還會有如此親密的交集嗎?一場空難改變了她的生活,也改變了他的世界。 只是世界改變了,卻改變不了他是孤兒的事實。儘管他如此奮鬥,力爭上游,窮光蛋依舊是窮光蛋。也許他的努力可以為他掙得財富和社會地位,但一樣掩蓋不了他孤兒院出身的背景。雖道英雄不論出身低,但內心的怯懦、卑微感卻如絲線般的緊緊纏繞著他。 「別忘了,你,費一帆只不過是個沒人要的孤兒,要不是我姐姐、姐夫,到今天你還蹲在孤兒院要飯呢。你憑什麼跟我爭沁沁的監護權?」這是薛太太的妹妹陳紹梅當年為爭奪薛意沁的監護權,指著他的鼻子大罵的話。 是的。空難後有關薛意沁的監護人爭奪大戰打得拂沸騰騰。許多惡毒的攻訐如萬箭齊發般射在他身上,那打著爭奪監護權名號下的是一張張貪婪的嘴臉,成天不停的在他面前張牙舞爪。放眼看去,又有哪個親戚是真正關心薛意沁?又有哪個是發自內心真正想要照顧薛意沁?為了報答薛氏夫妻的知遇之恩,他毅然找來在薛氏集團擔任多年的法律顧問,也是董事長薛世堅的老朋友羅律師研究爭取薛意沁監護權的對策。在羅律師的幫助下,找出薛董事長早已立好的遺囑,為了薛意沁,他不惜犯下偽造文書的罪行,要羅律師在遺囑上動手腳,除了薛意沁的監護權由他負責,薛氏集團也由他接手經營,直到薛意沁成年再交還其手中繼承權。想當然爾,當羅律師公佈其遺囑時,引爆了不小波瀾。若不是得到羅律師的幫助,他還打不贏這場監護爭奪戰呢。如今,薛意沁大學畢業了,也是他交還薛氏集團的時候了,更是他該離開的時候了……想到要離開,他的心不覺一抽。「那你就準備一輩子窮死、出不了頭。你別忘了你是個孤兒出身的,好不容易天老爺眷顧你,給你一個成功的機會,你為什麼還要笨得把財富往外推呢?」「你是個孤兒出身的」,冷台莉的話像把利刀再次劃開他的心臟,他不禁握緊手中的咖啡杯。 沒錯,就算他把薛氏集團據為已有,仍改變不了他是孤兒的出身背景。別說他不在乎社會輿論,不在乎商業、社交名流界的蜚短流長,他是個極需要社會接受、眾人肯定的人。透過這種社會普世的價值觀肯定,他才會覺得自己像個有用之人。那薛意沁又是如此的高雅華麗,她就像長在皇宮深苑中的牡丹花般尊貴,又如空谷幽蘭般清雅脫俗,他始終深怕自己的卑微褻瀆了她。而這也是他不敢太親近她的原因,每次到沁園都是來去匆匆。 想到她——費一帆心頭就一陣酸澀。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當她的黑武士,在她身後默默的守候一輩子。他真的願意,而且無怨無悔…… 有點烏雲的午後,剛出席完一場國際中心的講習會,費一帆回到薛氏集團。才坐進辦公椅,秘書冷台莉就捧了一疊卷宗和簡報幻燈片進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