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杜霏 > 小總務的春天 | 上頁 下頁
四十四


  她又驚又嚇,因為不曉得該如何跟阿嬤他們說;然而內心更多的是滿滿的喜悅,她簡直開心得快要飛起來了!他特地來找她了!本以為得厚著臉皮假裝沒事地回去找他,因為她想他,很想很想……「啊,你是要驚死人,叫遐呢大聲。」阿嬤念了她一句。

  「阿嬤……」她神情緊張。

  「按怎?」阿嬤問她。

  「我有一個朋友從臺北來找我,人在村子口,我去接他回來喔。」她婉轉地表達。

  「查埔還是查某?」阿嬤立即問。

  「查埔。」她垂頭等著訓話,誰知阿嬤只說了一句。

  「緊去——」

  啊?什麼嘛?

  騎著摩托車到村子口,在昏暗的路燈下,趙藏風那輛顯眼的跑車停在路邊。她停在車子旁,敲敲玻璃窗——「進來。」車窗一降下,趙藏風隨即冷冷地說。

  她只好將摩托車停在一旁,坐進跑車內。

  「怎麼有空呢?」她側過臉,笑眯眯地問。

  趙藏風狠狠地扯了下她的馬尾,她唉叫一聲,抬眼欲斥責,卻見他眼睛佈滿紅絲,眸眶下方一層暗色,一張俊容難掩疲憊。她內心一酸,眼眶泛紅,哽咽道:「是故意要讓我心疼嗎?」

  「你心疼嗎?」他反問。

  「嗯,好疼好疼……」她伸手撫上他的倦容。

  「想我嗎?」他握住她的手,口氣略為軟化。

  「嗯,好想好想……」眼淚奪眶而出。

  他輕歎一聲,拇指輕柔地拭去她的淚,卻不忘責問:「那幹嘛不告而別?」

  「我有傳簡訊。」她辯解。

  「我回家了!四個字?」他咬牙切齒道。「那個……」她眼珠子一溜,急忙說:「我們快回去,不然我阿嬤會擔心。」他瞪了她一眼,然後傾身狠狠地吻住她,許久,在她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下,這才放開她。

  她捂著微疼的唇瓣,笑笑地看著他。

  「吃飽了嗎?」她關心地問。

  「還沒。」他眼陣灼熱地看著她,好像她是他的盤中物。

  她臉頰一紅,清清喉嚨故作正經地說:「我們村子很小、很純樸,言行舉止請多注意。我下去了,你跟在我摩托車後面。」趙藏風嘴角含笑地看著她,然後以龜速跟在她後面。約莫兩三分鐘,車子駛進一座三合院內,外頭鏈著一隻黑狗兇猛吠叫,屋裡走出一名身型瘦小但看來健朗的老太太,身後站著一名看來樸實敦厚、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

  趙藏風下車後,立刻上前自我介紹。「阿嬤,章伯伯,你們好,我叫趙藏風,宜安的男朋友。」此話一出,阿嬤樂得合不攏嘴,章爸爸詢問地看著章宜安。

  「阿嬤,他還沒吃飯。」章宜安一喊,阿嬤果然拉著趙藏風走進東側飯廳。

  「男朋友要來也不早點說,害阿嬤沒準備什麼好吃的。」阿嬤忍不住回頭念著孫女。

  「阿嬤,有這鍋鹵肉,我可以吃三碗白飯了。」趙藏風的話惹得阿嬤又開心又心疼,在一旁熱絡地招呼他吃飯。

  章宜安則被爸爸叫到西側客廳問話。

  「小安,怎麼有男朋友也不跟爸爸說?」章爸爸關心地問。

  「我們交往沒多久,想說穩定後再跟爸爸說。」想想,他們在一起已四個月了。

  「趙先生看起來應該滿有成就的,人也不錯,這樣的男人……」章爸爸眼情往東側一「我知道爸爸想問什麼。您放心,他對我很好。」她給父親一抹放心的笑容。

  章爸爸拍拍女兒的頭,說:「那就好。」

  晚上章爸爸和阿嬤在客廳看電視,他們兩人各自拿把椅子坐在曬穀場乘涼。

  「你來剛好,明天就缺個壯丁幫忙收稻。」她指了指帆布下的稻穀,開玩笑地說。

  「我小時候也幫忙曬過稻。」他點點頭。

  「真的假的?」她不怎麼相信地看著他。

  「我小時候住過鄉下,也是這種三合院,夏天夜裡躺在曬穀場上,涼風吹來,真懷念。」他仰頭望著滿天星斗。

  「真的?」她再度訝異,想不到他竟然住過鄉下。

  「我小時候住在郁森他奶奶家。我母親將剛滿三個月的我丟給程奶奶;她報復我父親花心的方法,就是不讓他們找到我這個趙家第三代。多特別的方法。」他嘴角嘲諷一笑。

  她伸手按著他的手,難過地擰起眉。趙藏風回過頭笑了笑。

  「我母親一年來看我幾次,每當她要離開時,我總是有種被丟下的感覺;五歲那年的生日,她來看我,離開時我忍不住跑向前拉住她的手,叫她不要走;她回頭看了我一眼,最終還是扯開我的手,轉身離開。」她眼淚不由自主地掉落,好心疼那個五歲的小男孩,更心疼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

  他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傻瓜,你幹嘛哭得這麼慘?雖然沒有親人在身旁,但程奶奶就像我親奶奶一樣,很疼我。那六年的童年時光,其實很幸福的。」

  「你知道嗎?趙家門真的沒有那麼好,你不如進來我們章家門好了。」她又哭又笑地她眨了眨淚眼,紅著臉喃道:「才……才沒有呢。」

  「當你提到去日本,我好像又回到童年那個被拋下的小孩,心裡慌張又不安。我其實沒有那麼大的自信,好害怕你會就此離開我。隔天早上發現你不見了,想打電話找人,才看見你的簡訊。宜康跟我說你隔天就回鄉下。我這幾天拼命工作,一等事情處理得差不多,就下來找你了。」本以為要挖出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很難啟齒,誰知就這麼自然地說出口,他內心頓時輕鬆不少。

  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再度落下。難怪他對她去日本的提議會反應如此大。

  「是我不好。去日本我只是隨口說說。那些天,我把自己想做的事列出來,排名第一的都是你,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我想在你開心的時候陪你笑;在你傷心的時候聽你傾訴;我更想做一個可以配得上你的女人,而不是一個依附在你身旁的女人,那樣的我不會快樂,不快樂的我又怎麼能給你快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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