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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他深邃的雙眼凝瞅著她,眸中的深情似那熬著的糖漿般,既熱也甜,瞧得胡蝶芳心咚咚亂跳。

  「你有這麼好的手藝,只煮給我吃,會不會太可惜了?」胡蝶咬著下唇,偷眼瞧他。

  神廚比賽後,莊百味原是要莊曉夢回去繼承百味軒,但他拒絕了龐大的財富和華美的生活,而選擇和胡蝶一起回到食醫穀。

  「有什麼可惜的?在這兒,偶爾和穀中的人切磋廚藝,偶爾練土制陶,遠離凡俗塵囂, 反倒悠然自在。 」以他不愛勾心鬥角的性子,這樣的生活反倒適合他。「更何況對我來說,眾人的掌聲,比不上你的一抹笑容,只為你做菜又有什麼可惜來著?」他輕綻一抹笑靨。

  胡蝶霎時紅染雙頰,他是個不大會說話的男人,就連喜歡那兩個字也不知道磨了他多久,才終於從他期期艾艾的口中擠出來;可有時他又會突然說出了兩句讓人措手不及、臉紅心跳的話,每每總教她心湖澎湃,久久無法平息。

  「還說呢!你明明是不想礙著你大娘和你爹,才會和我在這食醫穀住下的。」胡蝶投給他一個輕斥的白眼。「你這濫好人,明明受了這麼多委屈,還體貼的替所有的人著想。幸好是有我跟在你身邊,不然你遲早被人吃得死死的。」

  「是了,如果沒有過去那一切,我又怎麼會遇到你?這樣說來,也算不得委屈了,不是嗎?」他輕聲道,語氣中無風也無雨,想來恬靜超脫的個性已深植在他的心頭。

  「遇著了我,你就不委屈嗎?就連一向疼我的爺爺都說配我是太委屈了你。」胡蝶噘著嘴。

  「別氣了,爺爺是說著鬧你的。」他輕捏她粉嫩的臉蛋。「來,先吃個拔絲山楂,看看合不合口味?」莊曉夢小心的吹過後才交給她。

  「嗯!」胡蝶連連點頭,臉上綻出好大一個笑靨。

  莊曉夢伸手順順她的發梢。「若真說委屈,倒是你比較委屈了,要不是為了我,你也不用把那經給燒了。」

  胡蝶停下品嘗的動作,她深凝著他。「你也相信『那與華合,天下可成』這件事嗎?」

  「傻瓜,你想到哪兒去了,你還不明白我要的天下就只有你嗎?」莊曉夢輕責的敲敲她總愛亂想的腦袋瓜。

  「那你為什麼要提那經呢?像那種奇怪的邪書,燒了算了。」

  「其實話不該這麼說的,邪的不是那本書,而是使用的人。那經中寫的是食人志,若單純以天地自然生息的道理來看,禽獸相噬並非少見,是以就食人這件事來說,並無悖于食之本性。」也許是跳脫了昔日的噩夢,他可以用一種較客觀的角度來看這一件事。

  「你贊成吃人?」胡蝶皺起眉頭。

  不會是她把他欺負得太過火,他終於發瘋了吧?

  「你等我把話說完嘛!」他好笑的看她一臉的驚恐。「這華典是食心,那經為食性,我想膳國師最終定是明白了存食性而無食心,與禽獸有何異的道理,才會把那經留下來和華典放在一起。因為就算是物的味道再美,若食用的人不能用喜悅的心來接受的話,再美味的食物也是枉然。」

  「喜悅的心?」胡蝶突然明白,「難怪華典記的全都只是普通的食材,華初、華初,這意是不是最初時的光華,那種用膳時的幸福滿足感?那經或許記的是天下難得的美味,可若忘記了最初的食心,美味也將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感覺罷了。」

  「沒錯!這就是我的意思,我想傳說讀了那經會心志扭曲,應該是在追求美味的道路上忘記了,真正好的料理是會為人帶來快樂的。」莊曉夢輕喟出聲。

  「我總算明白華典的奧義是什麼了。」胡蝶興奮的抱住他。「你真是聰明,竟然想得出食醫穀三百年來沒人想得到的道理。」

  「那是因為我曾經歷過一些事,才看得比較清楚。」他不敢居功。

  「現在我們已經明白華典的意義,那就算看了那經也不算違背家訓了吧?」胡蝶吐舌頭,臉上笑得有股如釋重負的得意樣。

  「說這些也沒有用了,那經已成為灰燼。雖然有點可惜,不過!至少還有一點可以安慰的,因為那經在眾人的面前燒了,那些還想著『那華天下』的人也不得不放棄,不會來找食醫穀的麻煩。」這是唯一甚感安慰的一點。畢竟食掌天下仍是許多人的夢想。

  「我也是這麼想的。」胡蝶點點頭,旋即嘴角溜出一抹邪笑。「只不過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講?」

  「不能說嗎?」莊曉夢輕點她的鼻頭,他怎麼會不明白她是在賣關子,瞧她賊溜溜的眼珠子這麼不安分,不讓她說才真的會悶死她呢!

  「你好討厭,你應該一臉好奇的追問我嘛!」胡蝶噘高紅唇,不依的說。

  莊曉夢愛極她那親昵的女兒嬌態,笑笑的順著她的話。「是什麼事?」

  只見胡蝶咕嚕一聲的把口中的拔絲山渣吞進肚子,臉上漾著得意。

  她附在莊曉夢的耳邊輕輕的說:「我好像沒有告訴你,我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事呢!」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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