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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老人話才方落,一把築由廈內平平飛出,穩穩的落在裴冷築的面前,倒教他對此人拿捏的力道暗聲叫好。

  裴冷築此時也不再多言,舉手先試了試者,築音響起,讓裴冷築又再次忍不住暗地叫好,這築音之清絕不下於他心愛的還月築,不愧是天下第一巧手之譽的孟冬月,擁有的樂器皆是不俗。

  對一個愛樂善揚的人來說,有這樣一把名器可用,是人生的一大喜事,當下裴冷築便心喜的盤地而坐,舉起築棒奏出一曲「李代桃僵」。

  裴家的人以樂器為名,且皆以其名之樂器所長,加以裴冷築又是以謀略見長,他的音律功力更是不在話下,這築音由他手中流瀉就如泉之湧,一發而不可收拾,澎湃有力處鏗然有聲,低回柔轉處如泣如訴。

  此時,天地之間一片寂靜,充塞的全是裴冷築忽起忽落的築音,仿佛是萬物皆為其音所魅惑,深怕一個動靜便打斷了如此的樂揚。

  一曲方落,屋內傳出了一陣不甚有力道,卻不失其激賞之意的掌聲。

  「年輕人,你的築藝之高超,讓老身佩服,這天下怕是無人能出其右了,這築名為『幽蘭』,就贈於你了。」

  「那冷築就先謝過了。」裴冷築倒也大方的收下。

  「我就喜歡你這種直接卻不魯莽的個性,要不是我來日元多,你我或可能成忘年之友。」

  「只要前輩不嫌棄,朋友相交一場又何必在意時間之長短?又何謂時間之長短呢?」

  老人似乎因為裴冷築的話而領悟了什麼,在沉默了一陣子後,突然大笑不已。

  「好一個不在意時間之長短,人生在世長或短皆渺如滄海之一粟,轉瞬皆成空,又有何長短之分?交你這一個朋友也不枉然了。不過……」

  老人話說了一半就停下來,整個話鋒一轉:「好一個『李代桃僵』,想必你這聰明的小子已察覺我不是揚琴的孟冬月了吧!」

  第四章

  「如果我猜得沒錯,操琴之人應當是方才的那名女子,或者我該說是「玉笛子」。」裴冷築的話一出口,當下屋子裡的人全靜了下來。

  在一片靜默之中,一道黑影由窗子躍出,瞬間無影無蹤,而裴冷築卻沒有追趕的意思,只是靜靜的站著。

  「小夥子,進來吧!看你的樣子,現在沒有捉拿她的意思,不是嗎?」

  「她是我的,不過,不是現在。」裴冷築臉上仍是那抹淡淡的笑容,但是語氣中的自信卻不容抹殺。

  「你倒是自信得緊,不過卻也聰明,阿月現在需要時間冷靜,我老是說她太沉不住氣,但是對像她這種年紀的姑娘家來說,這是可以原諒的,不是嗎?"說到這裡,老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還站在外面做什麼?」「那冷築就打擾了。」

  裴冷築遵從老人的話輕輕的推開了木屋的門,一踏入屋中,訝異的發現,這木屋比從外面看起來的大上許多,雖然簡陋,卻也乾淨而整潔,最重要的是這屋中琳琅滿目的樂器,大至鐘、磐、鼓、篌,小至塤、貝、葉、,無一不有,讓人恍若進入另一個空間。

  「這兒的樂器都是當今少見的上上之選,以孟冬月的名號,任何一樣都可以要價千萬。」等著裴冷築─一賞玩全數的樂器後,老人突然開口說。裴冷築的眼光被老人的聲音拉回,轉向趟在床上,看起來雙眼已瞎的老太婆身上,那老人家已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樣,瘦骨鱗峋而且垂垂老矣,但是以她分明的五官,看得出年輕時必也是風華絕麗的佳人。

  「以這兒樂器的價值,你們大可不必住在這樣的地方。」裴冷築以他多年從商的眼光看起來,隨便一把名器,都夠尋常人家過個一輩子了。

  「那是好長的一段故事了。」老人感慨的說著。

  那雙無神的眼眸讓人看不出她的心事,但裴冷築可以感覺到老人的心思已飄得好遠,該是過往的那一段記憶吧!

  每個人都有屬於他自己的過去,更何況是這樣的一個老人,她的過去和回憶絕不在少數,裴冷築知道這一刻老人是屬於她自己的,在她心中的那一個世界是他人無法涉足的,所以他選擇了靜候,任她靜靜憑弔她的回憶。。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一瞬間,也可能是一輩子,記憶是沒有時間長短可言的,這時老人終於回過神,也發現了屋中的靜默,「我實在是太失禮了。」

  「不。」裴冷築瞭解的說。他能體會這樣突然掉入往昔的感覺,他不也常常在觸景傷情的時候,幾次夢回過往。

  「你不想問我在想什麼?」老人好奇的問。

  「如果您覺得晚輩能聽,前輩自會道來,反之又何必多言?」

  裴冷築的原則一向是不強求,一切隨緣,當來則來,該走則走。

  「你是一個懂得別人傷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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