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最低折扣(4)_董妮

四

　　他也許不浪漫，卻是她生命裡最可靠的肩膀，這輩子她不可能再找到另一個郭弋了。

　　只是，他為什麼這樣古板、守舊？

　　她輕巧地靠近他。「你知道在飯店大廳裡，我為什麼突然撲上去吻你嗎？因為我忽然發現，我好愛好愛你，這輩子我不可能再這樣愛一個人了，只有你，郭弋。」

　　他的心跳驀地停擺，靈魂和身體被撕扯開來。

　　她輕輕地挽上他的手。「郭弋，你說做人要發乎情、止乎禮。但當時，我確實愛你愛到不親吻你，無法發洩我心中的激情，這樣有錯嗎？」

　　感覺到她的接近，他猛地一震。「這裡是客廳，我們不應該太親密。」

　　她滿腹柔情都被怒火燒乾了。「你這個人怎麼這樣不懂情趣，我在跟你撒嬌啊！你就不能感動一下，滿腦子只有失禮？」

　　他很感動，但他沒有辦法接受。仰頭深吸口氣，他無奈歎道：「璨璨，我從小的教育告訴我，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我不能因為一時激情而破壞禮節。」

　　她氣炸了。「那麼我想，我們並不適合。」當然，這有一部分是氣話，只要他哄哄她，她會跟他回去的。

　　但他卻同意了。「我也是這麼想的。」說完，他轉身走了出去。

　　舒璨璨呆掉了，沒細看，否則她會發現，郭弋一向挺直的背在這一瞬間彎了好多，那副寬闊的肩膀似乎承擔了無數的痛苦。

　　戀愛十六年，結婚到現在第四天，舒璨璨和郭弋離婚了。在他們兩個都萬般不舍的情況下。

　　第二章

　　一年後——

　　結束半年內第一百二十二場相親後，舒璨璨終於忍下住對陪伴她相親的二弟舒明翰抱怨。「明翰，我們家的塑膠工廠，情況真有糟到要我去相一隻金龜來幫忙的地步？」

　　那當然是藉口。舒家三兄弟只是看大姊離婚半年還是癡癡儍儍，連怎麼笑都忘了，心頭泛疼，才會努力從身邊親朋好友下手，要他們推出適合人選和舒璨璨相親，希望她能再開始一場新戀情，以徹底忘懷過去的不幸。

　　只是要給舒璨璨找到如意郎君似乎很困難，英俊的，她嫌人家桃花重；冷酷的，她說對方在擺譜；個兒高的，她說像根柱；個兒矮的，她認為有礙優生學……總之，她有千百個理由來拒絕相親對象。

　　三兄弟後來實在沒轍，老實問了她的擇偶條件，她居然說不知道？

　　真是見鬼了，挑剔別人一大堆，居然不曉得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這怎麼可能找得到對象？

　　她那三字真言讓舒明翰躲進廁所裡對著四面牆足足罵了三十分鐘，再出來，當然還是衣著端整、相貌溫和的好好先生。

　　只是氣歸氣，對於這唯一的大姊，他還是放不下，每隔一、兩天就陪同相親一次，搞得自己都快變成職業媒人了。

　　「我們當然希望能夠得到未來姊夫的幫忙，以解決目前的財務窘境。但要達到那一步，先決條件得是大姊找到意中人，而他又正好有能力幫助我們。」舒明翰說：「放心吧！大姊，我不會要你來場政策聯姻的。」

　　「可是……我如果一直找不到那個人，工廠會不會倒閉？」她對家業雖然沒興趣，但總是老爸老媽留下來的，不可能完全不在意。

　　「會不會倒閉要看時局怎麼演變，眼下是說不準的。我現在倒比較想知道，大姊，你對剛才那位王先生究竟有哪裡不滿？你不喜歡年紀差太多的，王先生只大你四歲，應該在安全範圍內。身高一七八，也合標準，年紀輕輕就擁有一家公司，算是有本事了，而且他也說了，不會干涉女朋友的工作，對你那個中輟生基金會還大力褒揚，更願意親身加入。試問這樣一個有錢又有內涵的男人……你哪裡不中意？」

　　「我……」舒璨璨為難地低下頭。「他想牽我的手。」

　　舒明翰下巴殼掉了下去。「就這樣？」

　　「你不覺得才剛認識就想牽女孩子的手，這樣的男人大過輕浮？」

　　「大姊，現在都什麼年代了，牽個小手罷了，又不是親吻，你是不是忌諱太多了？」

　　好吧！前一項算她挑剔，但是……「他走路的姿勢好醜，東搖西擺的，好像喝醉酒。」

　　「我不覺得。依我看來，王先生走路的樣子滿瀟灑的。」

　　「我覺得男人走路就該挺直背脊，腳步踏實，穩重又可靠，這樣的男人才有氣勢。」

　　舒明翰低下頭，掩住一聲輕歎。「大姊，你這種要求恐怕只能往軍人方向去找了。」說白點，他認為舒璨璨根本是對郭弋難忘舊情，才會見到每一個男人都拿來跟郭弋比一比。當然，也就越比越心痛了。

　　舒璨璨不否認自己忘不了郭弋，她從國中就認識他，十六年的愛情長跑，她生命中有大段歲月都跟他在一起，哪這麼輕易遺忘？

　　她太熟悉他了，習慣他的言語、他的行為、他的一切一切。

　　郭弋已經不只是一個男朋友，他是她的生活、她的身體，她血液裡的一部分。

　　如今與他分離，她覺得就好像四肢少了一部分一樣，生命不再完整，她也忘卻了拋開他獨自生活的方式。

　　見她心傷，舒明翰不禁又是一歎。「大姊，你如果真忘不了郭大哥，何不回去找他？」

　　「不可能的，摔碎的鏡子就算重新貼合，痕跡仍在，我和他……說實話，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我到底錯在哪裡？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讓我們重新開始，也不會幸福的。」

　　錯嗎？在舒璨璨與郭弋離婚後，舒明翰曾經問過他，倘若舒璨璨在他心中是這樣地無關緊要，隨時都可以放棄，過去的十六年，他為何緊追不放？

　　他們也如同大多數的男女朋友一般，走過熱戀期，開始冷卻，吵架、和好，然後感情更深一層。

　　這樣的經歷，郭弋怎麼捨得說拋就拋？

　　而郭弋是如此回答的。「正因為我愛璨璨，不想強硬改變她活躍的個性，才放手讓她高飛。」

　　舒明翰覺得這種答案很無聊。下想改變就去妥協啊！說什麼為你好就是放開你，根本是豬頭。

　　「大姊，事情都已經過了一年了，你可不可以……不全說也沒關係，稍微透露一下你們爭吵的真正前因後果？」這個謎已經困擾舒家三兄弟很久了。

　　舒璨璨臉紅了，久久無法言語。

　　那一定是個非常私密的問題，但不知緣由，任憑舒明翰天縱英才也無能為力，他絕對不想探人隱私，但他確實需要答案。

　　「大姊，你說不出口也沒關係。你可以用比喻的，或者舉例說明也行。」

　　舒璨璨想了一下。「明翰，倘若……我是說……假使，只是假使喔！你女朋友在你們一夜歡好後，因為太高興了，忍下住沖出飯店房間在大廳親了你一口，當時旁邊還有很多人，你會怎麼樣？」

　　「回親她一口，然後回房間再廝磨一次。」不過那是他的反應，至於郭弋……舒明翰突然有種想去撞牆的感覺。

　　「那麼其他男人呢？你有沒有認識其他人有過類似的經驗？」她需要更多的實例來檢測過去那段婚姻觸礁的原因。

　　「如果是大哥的話，大哥會把人抱回家，再來一回。因為家裡的房間不用錢，而飯店錢卻是筆大支出。倘若是小弟……他八成會當場來個熱吻，酬謝女朋友的愛護……總之大多數人應該都會很高興。」

　　「所以說，在那時候翻臉不認人很奇怪嘍？」

　　「我剛才說過了，在那種情況下，多數男人會高興。但不代表全部，起碼郭大哥不在名單中。」舒明翰用力抓了抓頭皮。「大姊，你明知道郭大哥古板，幹麼又做那種事？」

　　「我知道他婚前很守男女之防，但在婚後，我是他的老婆、要牽手共度一生的人，他還這樣對我，那不是很奇怪？」

　　「性格是很難改變的。大姊，你沒聽過嗎？江山易改，本性難栘。」

　　「但是他晚上關起房門卻完全不一樣，我怎麼知道天一亮，他又會恢復！」她下意識為自己辯駁。

　　舒明翰腦海中閃過無數春色，瞬間呆到九重天外去。

　　——卡——卡——卡——

　　舒璨璨真恨自己的大嘴巴，一時口快，竟將藏了一年的秘密都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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