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董妮 > 公子有難 | 上頁 下頁
十二


  「你你你……會武功有什麼了不起?那是爺不想學,若爺狠下心去學,包管比你強上幾百倍……」他也只敢沖著她的背影吼了,真是好窩囊。

  許文遠一口氣悶在胸口,只覺得想罵人、想打人、想破壞什麼東西來平衡一下他屢屢在越秋雨面前吃癟的鬱悶。

  但不管他怎麼發火,氣到腦子都發昏了,還是沒開口罵她,心裡不想罵她、捨不得罵她……於是,只好委屈了自己。

  「少爺……」小書僮小心翼翼接近他。他最瞭解自家這位主子,看起來瀟灑不羈,其實骨子裡比驢子還倔、自尊比天還高,他能三番兩次忍受越秋雨的戲譫,真是奇跡。

  所以小書僮很害怕,主子無法對那位神仙姊姊發脾氣,偏偏又很生氣,若是忍受不住將怒火發洩到他身上,他可就比竇娥還冤了。

  「喊什麼喊?不會過來扶爺一把嗎?」

  最近十天,許文遠實在太累了,因此一被越秋雨推倒,竟是虛弱得爬不起來了。

  「是是是——」小書僮趕緊跑過去扶人。

  可惜書僮年紀太小,力氣不夠,許文遠又耗盡了體力,百八十斤重的身子全依賴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拖拉,主僕倆糾纏半天,最後許文遠也沒能起身,反而累得小書僮跟他一起癱在地上喘氣。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許文遠果然遷怒了。

  小書僮白著臉,低下頭,不敢回嘴,心裡委屈得要死。

  還是莊敬看不下去,走過去,一手一個將他們拎了起來,送回兩人的宿舍去。

  許文遠本想向他道謝,誰知莊敬臨離去前,卻丟下一句。「秋雨說得沒錯,你真的滿弱的,要努力啊!」

  他是一片好心。看得出越秋雨對許文遠有點特別,還談不上喜不喜歡,可她會花心思注意他,這種情況就值得玩味了。

  至於許文遠,在京城,誰不知道他就是個活太歲?可這位太歲爺在越秋雨面前屢屢吃癟,吃苦受罪,還不敢對她發脾氣,這說明了什麼?

  關於情愛,莊敬並不是很瞭解,可他至少知道眼下的情況很有趣,值得他添一把火,然後坐下來嗑瓜子看戲。

  果然,他那句話一落,許文遠就像被點燃的爆竹,炸了。

  莊敬走得好遠都能聽見他的怒吼。「混賬!敢說爺弱……你!回去告訴我爹,不管他用什麼手段,給爺找幾個厲害一點的武師過來,爺要習武,總有一天,爺要……爺要……爺要你知道爺的厲害……」

  莊敬也說許文遠弱,但他轉眼就忘,只有越秋雨的話,那戲譫中帶著淡然的神情一直在他心底徘徊,怎麼也抹不掉。

  於是,他氣炸了,一定要她對他刮目相看,不惜一切代價,非要改變她對他的看法——

  ***

  許文遠搬出寒山書院,另外買了座大宅院,帶了他的小書僮和老侯爺派下來的十名武師,以及傭人八名、婢女四個和一位管家,一起住了進去。

  搬家這天,那疊了七、八車的箱籠讓書院一堆人看得目瞪口呆。這是來讀書、還是來遊玩的?準備的行李也太多了吧?

  但聽說人家搬家後的起居用度,所有人又呆住了。有錢人真的是……反正平凡人無法瞭解小侯爺的想法就是了。

  課餘時間,淩端偶爾跟越秋雨提起這件事,惹來她白眼,看得他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書院裡的人會戲稱越秋雨為神仙姊姊,除了因她貌美之外,另一原因就是她的冷情。

  她剛到書院時,也不是沒人調戲過她,卻總被她一眼瞪退,偶有極不識相者,喜歡動手動腳,她就敢讓對方斷手斷腳。

  沒人能夠讓她的神情洩漏一些變化,就連淩端這個便宜徒弟也不行。

  漸漸地,大家覺得她像九天玄女一樣,高高在上地俯視著眾生,或許有悲憫,卻絕不會動情。

  沒有人知道,越秋雨的淡漠只是因為她在書院裡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有學問又有把握幫她吵贏兄弟姊妹的心上人。

  不是說書院裡沒有人材,恰好相反,這裡人才濟濟,不論是淩端、莊敬、徐青……個個都是人間龍鳳,但要他們像個孩子般去幫她吵架?算了,作白日夢比較快。

  這讓她心情不好,但這裡的人又不是綠林中那些邪惡之徒,可以任她打罵出氣。

  比如徐青,溫文儒雅、學富五車,偏偏是個文弱書生,她要一掌過去,不必使全勁,用三成力就好,他便魂歸離恨天了。

  如此生活,怎能教她不悶?

  偏偏她還得忍著,期待每一年新生入學,看能不能找到一個合心意的,綁回黑幫做壓寨夫君。

  忍久了,性子便難免有點扭曲,時長日久,她就掛上了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面具,讓人誤以為她是個冷情冷心的天仙化人。

  可實際上,堂堂的黑幫少主怎麼可能成為真正的「神仙姊姊」?了不起外表有點像,但個性,說她性烈如火,一點也不為過。

  但外人不知,大家只看見她的假像,日子久了,也將她當「神仙姊姊」那般崇拜,更讓她鬱悶不已。

  這樣的鬱悶直到許文遠這個不知死活的小侯爺出現,才讓她暫時找到發洩的辦法。

  不可否認,那天揍他一頓,讓她心情好了不少。

  而這個挨了揍、卻不像一般人從此避她如蛇蠍的傢伙,又稍稍勾起了她的好奇。

  然後他為了她一句話,閉關十天,苦讀《論語》,終於作出一篇可以過關的文章,更在她平靜的心湖投入一顆石子,蕩起的漣漪,至今未平。

  許文遠,這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似乎不像以前那些調戲她的人,光會出一張嘴,稍微受點挫折便嚇得不敢再接近她。

  他,有點不一樣。

  因此她不自覺地將他記在心裡。

  在聽說他做下種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時,那平靜的面容便不由自主地裂開一條縫,泄出了她一點本性,卻是看呆了淩端。

  淩端也聽莊敬提過,越秋雨對許文遠似乎有些不同。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