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董妮 > 姑爺有喜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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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書生,難道還能打得過我?」 聞言,嚴氏愣了半晌,輕笑。「如此看來,這徐公子卻是不足為懼。而且……小姐別怪奶娘多嘴,你倆同齡,小姐已知為自己將來打算,那徐公子卻是在受盡讚美中迷糊了神智,只以為能對他說好聽話的,便是對他好的,全然不知人間情事,這樣的人……哪怕日後讓他高中狀元,也是酸儒一個,確非小姐良配。」 「無所謂,反正他本就看不上我,我對他也沒太大意思,配不配,我不在乎。」 更重要的是,若親生爹娘都能將她視作貨物,親情蕩然無存,要她如何相信那虛無飄渺的愛情呢? 她不信愛、也不敢愛,所以這輩子,她大概就是一個人過了。 雖寂寞,卻也自在,至少不必擔心再被人背叛。 這樣乏善可陳但安全的日子,她已十分滿足。 徐青一直以為春天的風是溫暖的、夏天的風是炎熱的、秋天的風是涼爽、冬天的風是寒冷的,卻怎麼也想不到,明明是盛夏,自己縮在破土地廟的牆角,竟是令得渾身發抖。 不應該啊,但這徹骨的寒意又是怎麼一回事? 有個好心的老乞丐見他一個少年面色慘白、唇泛青,打滾了半輩子便知這小夥子怕是病了,便將自己討來的半碗稀粥分了幾口給他。 徐青從沒見過這麼稀的粥,一眼可以望見碗底,連幾粒米都可看得一清二楚,這樣的粥真能飽腹? 老乞丐說他病了,勸他多少喝點東西,才有體力挨過這病痛,否則用不了幾日,只怕要被直接送入化人場了。 徐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只覺渾身發冷、獨獨胸口一把火焰熊熊燃燒著。 長到十八歲,他也不是沒病過,卻從未有過如此症狀,真是病,不是其他? 老乞丐把破碗湊到他嘴邊,徐青立刻聞到一股酸腐的味道。老天爺,這粥根本是壞的,怎麼能吃? 他搖頭,想說自己不餓,喉頭卻熱燙得說不出話。 老乞丐見他神情,再看他衣著,便知他出身定然不壞,只不知因何事淪落至此,喝不下這等粗鄙食物也是理所當然,便不再迫他,自顧自走到一旁,一小口一小口喝著那已泛酸的稀粥。 徐青不敢相信地看著老乞丐滿臉享受喝著那碗明顯壞掉的粥。那樣可怕的東西,他怎麼喝得下去?又怎能露出如此欣然的表情? 是因為習慣嗎?無力改變生活、只能乞討為生,時長日久,便習慣了人們的白眼、習慣腐食裹腹、習慣破衣暖身…… 天哪!多可怕的習慣!而他……失去了所有的他,將來又會如何? 像老乞丐一樣漸漸妥協,習慣那種不可思議的日子? 還是縮在這裡,孤單地、寂寞地、滿腹怨氣地入黃泉,與爹娘團聚? 又或者……他可憑藉自己的雙手,為自己掙出一條活路? 前兩者他是絕對不願意的,但第三項……他要怎麼做才能走出眼前的困境? 這輩子除了讀書之外,他沒有做過其他事,不懂下田、不懂經商、沒有手藝……除了走上仕途,他看不出自己的將來能在哪裡? 可就算要參加科舉,以他現在的學問仍舊不足,必得再進修,讓自己更加充實,才有機會一舉成名天下知。 只是……他現在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又怎麼讀書?如何上京求取功名? 前途茫茫,他竟看不見一條出路。 恍恍惚惚間,他似見著爹娘面容,慈祥和藹,令人一見便忍不住想要親近。 他不覺向爹娘走去,見他們對自己微笑,一如從前,腳步不由邁得更快,只盼一家團聚,再續在倫。 但慈顏總在前方,無論他如何努力向前奔跑,也靠近不了。 為什麼?世上他已無親人,連個依靠都沒有,如今連爹娘都不要他了嗎? 斷斷續續的呻吟逸出薄唇,兩行淚濕了衣襟。 畢竟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短短時間經歷如此多變故,不論身體或心神,皆已不堪負荷。 當沈晶晶和嚴氏來到土地廟,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徐青縮在牆角,全身不停地發抖,他身邊一個老乞丐摸了下他的額,隨即搖搖頭,對周圍的其他乞丐打聲招呼:這小哥怕是熬不過去了,他這身衣服還不錯,有需要的就來拿走吧! 不是老乞丐殘忍,他也曾想拉徐青一把,但徐青太嬌貴,咽不下那酸腐的稀弱,又放不開心底的仇恨,加上白日裡被沈家下人打出來的傷勢……幾番磨難疊加,少年如何承擔得起?自然是傷上加傷。而眾乞丐又沒有能力為他延醫救治,與其讓他帶著一些有用的東西進化人場,不如便宜其他乞丐,或者還能多活幾條人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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