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董妮 > 半夜來找碴 >


  好美。他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女人。

  他的心怦咚、怦咚,越跳越快。

  怎麼辦?他的身體好熱,熱得就快冒出火了……

  「喂!」突然,她一巴掌狠狠落在棉被上高高鼓起的地方。「你還傻在床上幹什麼?快起來穿衣服,我們的下落曝光了,要趕快轉移陣地逃命。」

  ……好疼哪!她也打得太准了吧?

  他兩泡男兒淚狼狽又憤怒地在眼眶裡轉著。這該死的女人,日後他如果斷子絕孫,一定是她的錯。

  「還蘑菇什麼?」龍依不耐煩地掀開棉被催促他。

  杜皓天尷尬得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今生今世都不要出來了。

  龍依鄙夷地瞪他一眼。「拜託,都什麼時候了,你這傢伙還有心情想那些無聊的事?」

  「你以為這是誰害的?」他怒吼。

  她圓圓的大眼滿含著天真。「你瞪我幹麼?你搞清楚好不好,剛才要不是我機警,我們已經成為人家的階下囚了。」

  「就算要作戲,也沒必要……犧牲到這麼徹底的地步吧?」可憐他二十年的生命都埋首於研究中,至今猶是童子身,差點就毀在她手上了。

  「你以為半桶水的演技騙得過剛才那些專業人士?而且……」她兩隻眼睛銳利地瞪著他。「杜皓天,請你想清楚、認明白,我們現在不是在玩冒險遊戲,是在逃命。玩遊戲輸了,頂多是痛一下。但在逃亡過程中,任何一點疏失都是致命的。性命一丟,是再也無法重來的。」

  她的話讓他震撼,卻也令他憤怒。

  「就算這樣,你一個女孩子這樣輕易赤身露體,你不覺得吃虧、不覺得難堪、不覺得羞恥嗎?」

  「人本來就是赤裸裸地來到世間,我何必感到難堪和羞恥?」

  天啊,這是個什麼樣驚世駭俗的女人?杜皓天一個頭兩個大。

  「人是群居的動物,如果不遵守基本規則,怎麼活下去?」

  「真要遵守你那套規則,我不知早死過幾百遍了!」她嗤笑一聲,精光閃耀的圓眸底隱藏著一絲淒涼,竟藏著一大片荒漠,冷冷清清、一無生趣。

  杜皓天愣住,說不出話來。這是要遭遇怎樣的經歷,才會將一個人的心傷成如此德行?

  天真只是她的掩飾、驕傲是她的面具,而事實上,她對於自己、還有未來是充滿不安與悲觀的。

  他的心仿佛紮進一根刺,頓時覺得好疼、好疼。

  在第五次企圖離開美國本土、前往臺灣失敗後;龍依改弦易轍,決定不直接去臺灣,拉著杜皓天轉進墨西哥。

  在她想來,自己的每一步計劃都能被敵人料中,極可能是他們的目的地早被知曉。

  那不如就來玩玩捉迷藏,既然杜氏夫妻給的錢夠多,而且彼此又未限定任務達成的期限,她大可帶著杜皓天遊逼世界各國,美洲玩完就去歐洲,或者澳洲、非洲也不錯,等她把敵人耍得累了、頭昏了;屆時,機會就來了。

  但因為他們的立場還是不太妙,追在他二人屁股後的追兵並未徹底消失,所以她入境各國的手段都有些……嗯,不光明。

  像她今天就下手打劫了兩個美國遊客的護照,行動期間,她一直蒙住臉,也沒讓杜皓天露臉。再加上刻意拿捏力道,那兩個人預計要睡上一整天,那時她和杜皓天都不知溜哪兒去了。

  就算他們醒來報警,警察也不知道要捉誰,總不能通緝一名蒙面大盜吧?

  最後她和杜皓天再化妝成他們的樣子,這才安然通過邊境,進入墨西哥國內。

  杜皓天對她的行為非常不滿。

  「你這是犯法的。」一直到坐在墨西哥邊境的一間小酒吧裡,他還在不停碎碎念。「你明明有管道花錢偽造護照,為什麼要去搶別人的?還把那兩個人打昏。」

  龍依點了一些玉米餅、啤酒,才對著他長歎口氣。「杜先生,你不覺得你的邏輯很奇怪嗎?打劫犯法,難道偽造護照就不犯法?同樣是犯法的事,為何前者不可行,後者就可以?」

  呃!杜皓天頓了一下。說實在話,若非經此奇曆,他可能一生都不會犯法。

  自從跟龍依碰在一塊兒後,他喬裝易容、偽造文件、偷車逃亡……幾乎大半的法律都犯過了。但至少這一個多月來,他們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人啊!

  當然,那些企圖追捕他們的人例外。

  這回無端傷害兩個陌生人,他良心上十分過意不去。

  「我不想傷人。」他抱著腦袋說。「這一路上為了逃命,我們在超市的停車場裡,隨便就開走別人的車子,汽油用完,立刻拋棄,再偷一輛,我們沒有想過那些失車者是否急著用車,說不定他們連車子的貸款都尚未還清。為了擺脫追捕者,我們還幾度在大馬路上發生追撞,造成交通混亂,耽誤了很多人的行程。我們用假身分去住賓館、還偽造文件上銀行弄錢……我們不知道給多少人添了多少麻煩,但起碼從未傷害到無辜者的生命安全。這中間是有差別的,你能明白嗎?」

  「不能。」她翻了個白眼。「第一,我雖然為了搶護照而打昏兩個人,但我力道用得很好,並沒有真的傷害到他們。第二,非常時期有非常做法,我勸你改變心態,現在你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爺,你沒有能力、也沒有本事去可憐那些你口中所謂的無辜人等;因為你的立場比他們更加危險、並且更加無辜。」

  「你這種說法太自私了。」

  「人本來就是自私的,這世上誰不為自己著想?」

  「難道你至今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你總有父母或兄弟姊妹吧?面對他們,難道你也是這麼自私?」真正的愛情、友情、親情都是無私的,他不相信有誰不知道這個道理。

  就像他的父母,拚著命不要,只求他安然無恙。誰說這不是世間最無私、珍貴的親情至愛?

  「很抱歉,我一出生就被扔在垃圾堆裡。雖然我有十二個結拜的兄弟姊妹,但我們是為了生存才團結在一起的,彼此間可沒有你口中那些無謂的情情愛愛。」她說得雲淡風輕。

  他聽得瞠目結舌。

  難怪她的行為如此出人意表,原來一切都是其來有自。

  他該說什麼?安慰她?還是勸她?

  看她那一臉譏諷的表情便可知,那些撫慰開導之詞她定是從小聽到大,早麻痹了。

  也許小時候她也曾相信過那些美麗的話語,可真實的生活磨去了所有的幻夢,讓她開始只注意真正的現實。

  他只能搖搖頭,低喟口氣。「羊吃草、虎獅吃羊。這就是食物鏈,一切都是為了生存,我能理解。但我還是不能接受為了自己而傷害別人,所以除非到了生死關頭,我不希望再有這種事情發生。」

  她兩眼放光,筆直地看著他,直看得他心慌慌,低下頭拉著自己的衣服東瞧瞧、西看看,以為身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期期艾艾開口。「做什麼這樣看我?我應該沒有多出一隻手、或者多長個鼻子吧?」

  她粉嫩的唇輕輕地勾起,笑意如春風拂過冰凍的大地,瞬間帶起一抹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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