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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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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說話,他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好坐在她身邊,靜靜地陪著她。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經過,席惜回想著與柳述言交往的過去,然後像一台作業精准的電腦,翻出一幕,立刻刪除,再翻、再刪…… 她第一次見到柳述言是在招才會場上,她是面試官,他是應徵者;他低著頭走進來,像只受驚的小白兔,一看就不是幹業務的料。 可他一進來,看到地上翻倒的垃圾桶,立刻伸手扶好,還把地上散落的紙屑都撿起來、丟進桶子裡。 那個倒下去的垃圾桶是公司特地安排測試新人心理的,但很多新人進來,要嘛忽略它、要嘛把它踢到角落,就算有人伸手扶起來,也不會管到旁邊那些垃圾。 柳述言是第一個把這件事做得那麼好的人,這證明他是個見義勇為的人。 但他內向、害羞、溫吞又軟弱,實在是做不來業務的工作;其他的面試官都不看好他,唯有她獨排眾議錄取了他。 他開始跟著她工作,一天、兩天……直到三個月試用期滿,也沒獨力談成一件業務。倒是被那些客戶、廠商欺負得夠慘,他們總是約他出去,敲他一頓飯,然後自顧自地走人了。 最後是她看不過去,私下約了那些人,反敲回一疊訂單送給他,才算解決了他三個月連件業績都沒有的窘境。 他感激她,於是請她吃飯……他們來往得越來越密切,上下班都窩在一起,終於,他們開始拍拖了。 他不是個甜蜜的情人,但很溫柔,無論吃飯、看電影、逛街,總是她說了算。 他老說她聰明,而他笨拙,所以聽她的就不會出錯。 那一年裡她是快樂的,沉浸在他溫暖的笑容中,每天都過得很開心。那些甜蜜不是現在一句「背叛」可以抹煞的,所以……就算沒有一個美滿的結局,也不該怨他。 恨不會帶來任何東西,只有愛才可以。 她努力開導自己,可是心還是好痛好痛,為什麼? 突然,一隻寬厚、溫暖的大掌撫上她顫抖的肩膀。 手掌的主人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拍著她,一下、兩下……手好像不會酸似地, 就這麼不停地慰撫著她傷痛的心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淚水漸漸停了。 她抬眼,看見一雙溫柔似海的黑眸。仿佛間,她似乎回到了童年,在外頭受了委屈就跑回家裡,躲進母親的懷抱,讓那無止無盡的母愛慰藉受創的心靈。 不知不覺地,她的心不再那麼痛,只剩下微微的抽疼。 她深吸口氣,伸手抹幹了淚。「喝不喝酒?」 「喝一點點。」聞德仁有些為難地說。「不過我酒量不太好。」 「沒關係,就當陪陪我好了。」席惜拉著他走回客廳。 他看著她打開壁櫥,拎出了兩瓶酒,居然是高梁。有沒有搞錯?女孩子一般不是都喜歡喝一些像玫瑰紅、水果酒之類的玩意兒嗎?怎麼她卻喝高梁? 而且……她拿出來的酒杯還是那種一杯五百CC的馬克杯。天哪,他不要活了。 她給他倒了一杯,自己也斟滿一杯。 「別客氣,這玩意兒我家多得是,你儘量喝。」她說。 他怎麼敢喝?這樣一杯高梁可以讓他醉三天了,況且他們明天還要舉行一場婚禮呢!他只敢用唇輕沾一下杯沿。 倒是席惜酒量很好,一口接一口,轉眼間就喝光一杯。 他真怕她喝得酒精中毒,忍不住勸她。「你不開心就罵出來,心情會好一點,別糟蹋自己的身體。」 「你要我罵什麼呢?」她又倒了一杯酒,看著澄澈的酒液,眼底溢出一絲又一絲的無奈。「柳述言……不是真的壞,你懂嗎?他是背叛了我,但他心裡惦著我,還瞞著老婆想來幫我……對他,我恨不下心,也不想去恨,我不要讓一段曾經甜蜜的感情最後變成一道醜陋的疤,那沒有意義。」所以她的心才苦,也許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撫平這所有的傷。 席惜突然百感交集的看向聞德仁。「你也一樣,是個太過溫柔的男人。」 「我跟柳述言才不一樣。」最起碼他不會傷害她。 「一樣的。」她突然笑了,就像夜裡盛開的月下美人,清清雅雅、又姿態撩人。 聞德仁呼吸驀地一窒。 「你、柳述言,還有那個沐日凱都是好人。」她纖指勾起他的臉,凝望他的眼神醉人又心傷。「總是為別人著想,寧可委屈自己,也不願讓別人受傷,博愛、公平,就像……高高在上的神……可我是凡人,你們的那種心態我理解下來。對我而言,你如果對待我像對待所有人一樣,那就是不愛。口口聲聲說愛我,卻又表示不能視其他人的生死不顧,在我心裡就等同於背叛了,再說一百次、一萬次對不起也彌補不回來的……」 「席惜……」她的話讓他又疼又憐。原來她對他忽爾親密、忽爾冷淡的理由就在這裡。可是他不一樣,真的,她口中說的那種好人,他比她認識得更深,他絕不會變成那樣的人。「你相信我,我不同的。」 「是嗎?」她搖搖頭,又喝光一杯高梁才放下杯子。「那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和一個你不認識的人同時落水,你要救誰?」 「當然是兩個都救啦!」這種問題還用考慮嗎?生命無價,他一定是盡力讓每個人都活下去。 「假設我們約好了一起去吃大餐慶祝生日,可是在路上,一個很可憐的乞丐告訴你他已經三天沒吃飯了,你身上卻又只有準備請我吃飯的錢,你怎麼辦?」 「先把錢給他,然後我再去領錢請你吃飯。」 「如果我打電話告訴你,我生病了,請你帶我去看醫生。可是你走在路上,看到有人重傷昏迷,你會如何做?」 「趕快送那個傷者去醫院,然後去接你。」 她連問了他三個問題後,終於滿足地又喝了一杯酒,才拍拍他的肩。「你是個大好人,仁慈、善良,無可挑剔。」話落,她搖搖晃晃地回房間了。 她的話應該是一種讚美吧?但不知為何,聞德仁覺得她的神情好哀傷。 他不曉得自己說錯了什麼,難道要自己說凡事以她為重嗎?她應該不是那種淺薄的女人,只聽甜言蜜語就滿足了啊! 他實在不瞭解。但是看著她難過,他的心同樣地疼痛。 他希望讓她開心,她自信滿滿站在陽光下的樣子好耀眼;他只想一生看著那樣子的她。 當早晨的第一道陽光穿過窗簾,灑落一室的清新,席惜睜開眼睛,醒過來了。 今天是她結婚的大好日子,應該開心才是,但她只感到空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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