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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嬌嬌!」易文驚慌的聲音在小套房裡響起。

  一刹那,錢嬌嬌愣住了。是她幻聽嗎?易文沉迷于工作時,哪怕外星人攻打地球,他也不會清醒,但現在——

  她看見易文沖到她身邊,有力的手抱起她。「你怎麼了?」

  他很緊張地檢查她手上冒血的傷口。「痛不痛?」確定傷口沒有異物,他用手指壓住那道割痕,幫她止血。「急救箱放在哪裡?你的傷要包紮一下。」他問。

  她眼眶紅了,喉嚨哽咽,說不出話來,只能指向牆邊的櫃子。

  「來。」他扶她到沙發上坐好,抽出一張面紙遞給她。「按著傷口,等我一下,我拿急救箱來幫你上藥。」

  她看著他慌張的背影,看他翻找急救箱,拿碘酒、藥膏和OK繃。

  他現在很清醒,沒有一絲失神,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她的傷喚醒了他。

  他可以為了構思一個完美的劇本,毫不在乎地讓自己淋成落湯雞;坐在電腦前構思劇情時,他常常一工作就是幾十個小時,哪怕是雙眼通紅、體力透支,他也會堅持到作品完成的那一刻。

  他從不讓外務影響他的工作,以前,也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將沉迷於工作的他抽離出來。

  直到這一刻,他改變了,為了她。

  她看他那麼小心地替她上藥,眼裡的憐惜濃到流泄出來,她的心既歡喜、又疼痛。

  「文,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緊緊抱著他,吻著他的唇。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突然的熱情讓他一頭霧水。「嬌嬌……唔……」

  她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攫住他的唇,完全複製他昨晚的霸道,一吻上他,就是抵死纏綿。

  她吻得他的唇發痛,但他感受更多的是,她不停地向他傾泄的濃烈情×。

  ×望化成野火,短短幾秒間,就將他們融化。

  小套房裡很安靜,一點聲音也沒有。

  錢嬌嬌接到通告,工作去了。

  易文剛把劇本寄出去,熬了三天三夜,他累到身體的每一塊骨骼和肌肉都在呐喊著酸疼。

  但躺在床上,鼻間盈滿錢嬌嬌幽蘭也似的香味,他卻睡不著。

  真是搞不懂,他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明明很累,怎麼會無法休息呢?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從左邊換到右邊,甚至把枕頭搬到床下打地鋪,還是睡不著。他想,他的身體無比疲倦,他的心靈卻極度渴望著錢嬌嬌。

  他想她,想到身體快累癱了,滿腦子還是她的身影。

  一句話浮上心坎——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原來戀愛是這種滋味,又甜又酸,時時刻刻,就想把情人掛在心頭。

  低喟口氣,他坐起身,拖著疲累的身子進浴室梳洗一番,換上休閒服。既然身體的勞累抵下過心靈的渴望,那就去找她吧!

  易心一定會很高興,他終於瞭解愛情,不只能寫長壽劇,以戀愛為主軸的偶像劇他也能寫了。

  走出大樓,他伸手招來一輛計程車,報出一個地址,讓司機大哥帶著他奔向情人。

  因為地點太近,近到司機以為他在耍人,那地點走路過去也不過十分鐘吧,他卻要坐車?!不過一看到他蒼白憔悴的臉色後,司機也沉默了,直接踩下油門。

  易文的身體狀況一看就很差,別說讓他走十分鐘的路了,三分鐘恐怕都撐不住。司機有點想勸他直接去醫院,但還來不及開口就到了目的地。

  「謝謝。」易文付錢下車,拖著腳步走向劇組。

  司機搖搖頭,半晌,把車開走了。

  錢嬌嬌是第一個發現易文的人,開心地拚命向他眨眼。

  她其實更想跑向他,抱住他,但她現在動不了。在這場戲裡,她飾演一個倒楣的、被匪徒捉來當人質的路人甲。

  她被匪徒綁在椅子上,身上綁著炸彈。

  而匪徒則捉住女主角,用槍抵住她的太陽穴,隔著大門,跟外頭飾演警察的男主角談判。

  等一下會有場爆破戲,因為心急如焚的男主角不小心惹惱匪徒,炸彈爆炸,路人甲死亡,四面大火。

  然後男主角奮不顧身、英雄救美,緊接著就是盪氣迴腸的愛情大戲了。

  這齣戲的劇本是易文寫的,已經播了兩百八十集,收視率日漸疲軟,他認為應該下點重藥來刺激一下了。

  在這場戲裡,易文把男、女主角的愛情加溫到最高點,卻讓男主角的刑警事業因路人甲的死亡,從巔峰跌落穀底,以便觀眾從另一角度來看這部戲,再掀起它的收視率。

  他這個點子獲得劇組的認同,只是當他發現,那個飾演被犧牲的路人甲角色的演員竟是錢嬌嬌時,他突然覺得自己寫的東西真是爛斃了。

  為了襯托男女主角,就可以隨便寫死一個人?生命不是平等的嗎?

  但是,當他寫劇本的時候,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吸引觀眾,讓收視率破三、破四、破五……

  他的戲裡,除了功利外,有沒有考慮過其他東西?比如感情?看著被綁在椅子上對他眨眼的錢嬌嬌,他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差勁的編劇。

  他想喊停,叫劇組不要拍了,但是來不及了,導演一聲令下,爆破戲開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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