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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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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癡望著眼前濃情相纏的兩人。那個姑娘是秋妹嗎?他已經十一年沒見過她了,無法肯定確認。可她為什麼喊別人雲哥?她變心了嗎? 他看著,心頭湧上一團迷霧。 匡雲西從沒被罵得這麼慘過,活到今天,他生平第一次知曉什麼叫「眾怒難犯」。 當他把飽受欺淩、傷痕累累的印秋芙送回大雜院,述說完畢他兩人今日的遭遇後,不只秦冰、安伯、馬大嬸,連院裡的三歲小兒都會指著他鼻頭罵「蠢蛋」! 怎會把一個雙目失明的瞎子帶出門,中途又將她遺忘在路上呢?真是比豬還笨了。 匡雲西被損得一顆腦袋差點點到地面,但這還不是讓他最哀怨的,真正令他發瘋的是,他們竟聯合起來隔離他與印秋芙。 冤枉啊,大人!他是有錯,卻也及時彌補啦,就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重來一遍嗎? 好想哭天喊地,可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忍住,只是……好難過啊! 「芙妹。」大半夜裡,還可以聽見他悽楚的哀號聲在黑暗裡響起,豈止恐怖二字足以形容。 只可惜大雜院裡沒一個人同情他,粗心大意的男人活該受處罰。他們都一致這樣認為,除了某人之外。 印秋芙坐在床上,耳聽房外傳來匡雲西的哀鳴,一陣陣心疼湧上胸口。 「秦姑娘,他……雲哥也不是故意的,你們就饒了他一回吧!」她為情郎說好話。 「不行。」秦冰用力搖著手指。「笨男人就該給他一點教訓,否則他一輩子都學不會聰明。」 「可男人天生粗心大意啊!」印秋芙輕聲細語。「他們可以勇敢地逐退強敵、努力地賣命工作、威儀十足地立於廟堂與人爭鬥……可誰見過男人斯文秀氣地繡花織布?」 秦冰腦海裡不期然浮起匡雲西坐在繡架前拈針穿線的模樣,狠狠打了個寒顫。 「印小姐,麻煩你別再提那麼噁心的事,我好不容易才將它忘了。」她想吐。 「啊?」依秦冰所言,難不成……「雲哥真會繡花?」 秦冰掩面回憶那可怕的畫面。「別說繡花織布了,裁衣做鞋,他哪樣不會?」她還曾見過他穿著一身盔甲,坐在繡架前挑針拈線呢!那時他正要出征,校場上三軍齊備,皇上正在閱軍,他嫌悶,一個人躲在皇宮裡繡花,被她撞見,嚇得整整三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印秋芙張大嘴。想不到匡雲西真懂得女紅,怎麼辦?她……唔!她好想看。 秦冰輕咳了一聲。「不過我瞭解你的意思,三爺平日瞧來,雖然是一副了不起的樣子,卻也常常粗心大意說錯話、搞砸事。男人有時真是只會動手,不會動腦。」 「所以嘍!這件事不是他蓄意造成的,就原諒他這一回吧!」印秋芙努力為匡雲西說情。 秦冰想了下,怒哼一聲。「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可是……」印秋芙還想再說。 秦冰一語打斷她的話。「印小姐,恕奴婢問句逾矩的話,你似乎對我家三爺印象很好?」 「因為他本來就是個很好的人啊!」她柔聲如春風拂面,和煦悅耳。 秦冰覷著她溫柔的嬌顏,上頭還有瘀青殘存,足見她今朝所受的折磨。可她似乎未曾怨過匡雲西分毫,反而處處為他說話,這代表什麼? 印秋芙已深深戀上匡雲西。想到這個結論,秦冰機伶伶打個寒顫,匡雲西畢竟只是個西貝貨,卻惹得人家小姐芳心大亂,有朝一日,真相揭露,這可怎麼得了? 尤其—— 她或許只是個小小婢女,但她並不笨,她還是知道,今天來找匡雲西的那位「穆公子」,正是天雷幫現任當家,易言之,他才是印秋芙真正的未婚夫。 穆公子會找上門,就表示他已知匡雲西與印秋芙間的情況,而他並不打算放棄嬌妻。 如果他光明正大登門要求還妻,印秋芙會做何選擇?匡雲西又準備怎樣應對? 秦冰想得頭都快炸了,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倒是印秋芙將她的喟歎絲毫不漏地聽進耳裡。「你別擔心,秦姑娘,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 「就怕你被人騙了。」而罪魁禍首正是在門外哀號的那個笨蛋。 「我的肉眼是瞎了,心眼可沒瞎,我知道誰才是真正對我好的人。」她的世界曾經一度黑暗,那時,她以為她的人生已到盡頭,但沒想到有人為她帶來了光明——雲哥。 不過這只是一個稱呼,代表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不是那個她想相伴一生的人,如果是,她不認為自己得拒絕。 看來印秋芙陷得很深,秦冰頭更痛。 「如果……我是說如果,別人對你好只是為了某種目的,那你該如何自處?」秦冰小心翼翼地測試印秋芙心意。 「秦姑娘,不知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瞎子吃湯圓,心裡有數?」印秋芙微笑,她不是沒有懷疑過。她很努力地思考,掙扎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決定選擇心之所向,並且不悔。 「什麼?」她的問題跟那句俚語有什麼關係? 「那話的意思是說,旁人以為瞎子看不見,便不知身邊發生的事,可事實上,瞎子的感覺比一般人靈敏,對很多事的感觸,甚至比明眼人體察得更多。」也因為如此,她能盡拋外表的迷惑,直點心靈之選。 秦冰怔忡半晌,顫巍巍開口。「印小姐,你這話可有另一層涵義?」 但印秋芙已不肯再說了,她只是淡淡地笑著,像是個看破人生的智者,擁有洞悉一切真相的明亮心眼。 秦冰只覺頭皮發麻,難道她與匡雲西惹到什麼不該惹的人物了?一顆心涼颼颼地,她就知道跟錯主子了,她就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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